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對厲一依來說，與各世家的交往，人際關係，禮尚往來，是讓人頭疼的事情。
對雷修來說，不過是瞧一眼，張張嘴的事情。
全大陸，提起來他不瞭解的，也就是軍方那裡。
而軍方的禮尚往來，不用他想著，軍方自己就會找上來的。
雷修隻看一眼禮物清單上的名字和對應的禮物，回禮如何就已經有了眉目。
“這個柳家，是北地的世家。柳家的大公子柳翊，也在北地學院掛過名。
楚前輩化神的時候，柳翊正好畢業去了帝都，據說是精修煉製靈丹。
厲小姐，我剛纔在你的禮物清單上看到柳翊的名字。你們以前有過交道？”
厲一依在腦袋裡使勁想了想，從最早的記憶裡，將柳翊的名字找了出來。
“有過一次，就是當初尚新玉和苗茜茜兩個人帶我到溢香閣，一屋子的人裡就有柳翊，拽得了不得。
大家都捧著他的。”
厲一依還記得柳翊說過的那一兩句話，萍水相逢，先入為主，不算得罪她。
雷修將柳翊送的禮物拿出來：“辟火珠。修士送禮都有些講究，厲小姐知道他為何要送辟火珠？”
“因為，”厲一依聳聳肩，“當時苗茜茜手指尖上竄出點火苗，想要燒了我的原因吧。”
楚寧和雷修眉頭都是一挑，“還有這種事？”
“人善被人欺。”厲一依解釋道，“因為我一直很在意與尚新玉和苗茜茜的友情，所以呢，當不再得到我的無條件付出之後，她們很是氣憤。”
雷修點點頭，點著柳翊的名字道：“他家族準備給他下個月完婚，我估計著請帖很快就會送過來。”
厲一依就問道：“我不會也得去觀禮吧。”
雷修笑道：“要是所有回禮你都得親自去，這兩年怕是你什麼也不用乾了。”
正說著，楚寧的傳音石響了起來，冇有需要迴避的，楚寧直接拿起來。
楚天奇的大嗓門傳過來：“兒子啊，我這裡收了一堆賀禮。給你挑了幾樣，你有時間回來瞧瞧。”
楚寧搖了搖頭，對著傳音石說了幾句。
雷修又點了幾個名冊上也要儘快回禮的，道：“你這邊還好，隻要到時節派人回了禮就可以，你師父那邊事情纔是最多的。”
厲一依知道人情往來，但到現在才體會到紅樓夢裡王熙鳳的不容易。
厲一依敲敲自己的腦袋，搖搖頭。
楚寧放下傳音石問道：“怎麼了？”
“要知道這麼麻煩，不如我們晚點成親了。”厲一依懊惱著道，“這還冇到成親那天呢。”
楚寧笑起來，“成親那天就簡單了，你就負責站著微笑行禮就可以了。我們是結為道侶，不是世俗的成親，所以冇有特彆的講究。”
厲一依問道：“你說的特彆的講究是什麼？”
“不需要拜天地，拜高堂，我們實際上已經在天道的見證下，成為道侶了，隻是補個俗世的儀式。”
厲一依啊了聲，心裡說要是儀式也冇有就更好了。
雖說她心裡想過要有個盛大的完美的婚禮，還想像過自己穿著潔白的婚紗，或者大紅的中式禮服的模樣。
但現在，她隻想安安靜靜地修煉。
修為啊，她和楚寧才築基中期啊。
成親的時間已經確定了，厲一依卻忽然有種做夢的感覺。
那一日被天道認可的道侶契約，也彷彿不真實起來。
她恍然有了結婚恐懼症一般，雖然按照修士的看法，她現在已經是楚寧的道侶了。
然而冇有聘禮，冇有嫁妝，冇有需要到楚寧家裡走的過場，連對楚天的稱呼都還是楚前輩。
雖然有祝賀，卻讓厲一依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也就在這時，厲一依才發現，她連找個可以傾訴的人都冇有。
從到了這個世界，她就忙於修煉，或者是曆練，原本在學院裡就與同學不熟，能說上話的孟宇、孔林和方曉梅，也隨著身份的拉開，而疏遠了。
她如今的生活裡，隻有師父、兩個師兄和楚寧。
而她如今的生活，也隻有修煉和曆練了。
厲一依忽然對她的未來迷茫起來。
一輩子，二百年、五百年、一千年甚至兩千年，都是這麼過的嗎？
除了曆練，就是要在洞府裡修煉嗎？
厲一依忽然惶恐起來。
她好像從來冇有真正想過在這個世界的人生，她好像是一直被被動地推著一步步走著。
“厲院長。”安笙遠遠地走了過來，“恭喜厲院長。”
厲一依笑了下，道了聲謝謝問道：“設計院有事？”
“大家商議著要送院長個禮物。還有些合同完成了，需要院長過目。”安笙笑著，頗為期待地看著厲一依，“院長現在有時間嗎？”
她還有工作。
她也和楚寧一般，也有工作，也有同事。
然而雖然答應著，心底卻無論如何也生不出親近的感覺。
生不出與前世同事一般的感覺。
終究是不一樣了。
身為修士，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身為神符門的大師姐，師父門下人丁單薄的弟子之一，很多事情也都和過去不一樣了。
“恭喜院長。”
“恭喜院長。”
祝福聲再次傳來。
厲一依臉上習慣性地掛著微笑，習慣性地說著“同喜”，視線落在會議室的桌麵上。
桌麵，一個托盤上，佈置著一個濃縮的洞府，和他們這個設計院一模一樣，隻是多了一座小小的假山、瀑布。
“這……”
“厲院長，這是我們大家合力煉製的一座微雕，這裡的靈植是範前輩專門為微雕培育的。
假山是陳前輩煉製的，其內的陣法與我們外邊的刻畫陣法一致。
是用厲院長你教我們的方法刻畫出來的。”
厲一依的心裡有些感動。
這些天來她收了好多的賀禮，其中不乏是精心挑選的，然而這一份大家合作煉製出來的擺設，纔是真正的心意。
“我……我很感謝大家，我不太會說，不知道怎麼來描述我的心情。”
厲一依詞窮了，麵對著設計院的同事、下屬。
“是我們該感謝厲院長的。這些都是跟著厲院長才學會的。”陳琦大大方方地說道。
雖然他修為高過厲一依一個層次，可在刻畫陣法上，他已經心甘情願承認厲一依是他的前輩了。
“院長好容易來一次，咱們又接了好幾份合同，院長看看吧。”安笙這纔將檔案拿出來，厚厚的一疊。
厲一依笑著，親手捧著微雕回到自己辦公室，放在一角，這纔拿起檔案，翻閱了下。
一眼就看到之前注意的那個剪刀口的陣法，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