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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應曲和在電話那端微一停頓, 語速緩下來:“有些事情, 等你回來, 我們說清楚。”

西米將碗擱在地上, 手機攥回手裡, 電量不足10%, 亮起紅燈。她問:“你剛纔是說, 想我嗎?”

“嗯。”

一個字如沉重巨石,壓在應曲和心頭,也砸得西米七葷八素。

“手機冇電了, 你等我一下。”電量不足的恐慌促使她收回餓蟲,迅速將碗送回廚房,抱著手機往臥房方向跑, 腳下飛快掠過一張張青石板, 跨過後院一座小廊橋,衝進臥房, 插上充電器, 氣喘籲籲道:“我好了。”

電話那端, 應曲和的聲音像溫吞吞的泉水, “今天坐車還好嗎?”

臥房隻開了一盞中式落地燈, 西米抓著手機, 看著外麵一盞盞廊道燈籠,趴在窗台上,腳尖不斷磕地, “還好……今天經過古鎮的白岩山, 想奶奶了。”

應曲和略微沉默,隔著電話,彷彿能看見她耷拉著腦袋,失落的模樣,伸手卻無法觸及她那一頭蓬鬆的捲毛,也無法給予安慰。

他握著滾燙手機回到家,站在二樓落地窗前與她繼續通電話。窗外是彆墅區內百家燈火,夜空一輪明月高掛,莫名地浮現出西米那張小乖臉。

他聽著電話裡柔軟的聲音,用手捂了一下胸口部位,那個地方,似癢似疼。

“下雨了。”西米忙起身關窗,躺回中式雕花的木床上,床墊軟硬適中,頭一挨枕頭,一天的疲累和倦意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鱉孫道,我想聽你唱歌。”西米打了個哈欠,不知道該與他說什麼了,但實在又捨不得掛斷電話。

哪怕沉默,聽著對方的一呼一吸也不覺尷尬,彷彿有蜜糖絲絲縷縷從聽筒裡鑽出來。

“你確定?”應曲和聲音一沉,清了清喉嚨,再說話時聲音清朗不少,“我唸詩給你聽?”

“好……”

西米的腦仁已經開始混沌,雙眼也控製不住上下磕動,連連的哈欠聲,被一道清朗的男低音打破:

“這首詩叫《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 》”

——《我欲與你一起生活》

法語。西米聽不懂,但是此時困得已經無力詢問什麼意思。她打開擴音,將手機放在床頭,輕輕嗯了一聲。

應曲和聽著她的呼吸聲,開始念:

“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

(我渴望與你一起生活,)

J'ai envie de rester avec toi,

(我渴望與你耳鬢斯摩,)

Toute la vie, de rester avec toi,

(一輩子,與你耳鬢斯摩,)

Toute la vie, toute la vie, toute la vie,

(一輩子,一輩子,一輩子) ”

……

應曲和低沉的聲音頻率正好與寂靜的黑夜相匹配,音感像午夜電台的男主播,甚至比那個聲音更溫柔,更醇厚。雖然她聽不懂他在念什麼,但好聽的聲音猶如音樂,冇有語言界限,好聽就足夠了。

“J'ai envie de parler avec toi,

(我渴望與你說話,)

J'ai envie de dire n'importe quoi,

(我渴望隨便與你說點話,)

J'ai envie pourvu que tu sois là,

(我渴望你在這裡,)

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

(我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J'ai envie que tu sois près de moi,

(我渴望你在我身邊,)

J'ai envie que tu sois près de moi,……

(我渴望你在我身邊……)”

聽筒裡傳來西米勻稱的呼吸聲,冇一會斷了線。

*

第二天西米被季東霖敲門聲吵醒,她還停留在跟應曲和通電話的記憶裡。

跟季家人一起吃過早餐,害怕露餡的假情侶迅速藉口離開。南晴與他們同路,跟他們同乘一輛車去機場。

車上,南晴與季東霖坐在一起,頭挨著頭,捧著一隻手機看昨晚的照片。夜遊南湖,兩岸燈火通明,兩人在船上拍了很多照片。

西米頭靠在車窗上,咬著手指看兩人。

南晴一巴掌拍在季東霖腦袋上:“臭小子,好好拍照不會?臉拍變形了。”

季東霖揉著腦袋,努嘴,一臉委屈:“嗬嗬,你的臉本來不就這樣?”伸手捏住南晴的下頜,“動過刀子吧?”

南晴甩開臉:“滾蛋。”

西米覺得整個車內都瀰漫著一股……打情罵俏的酸腐味兒。

自己倒像變成了多餘的,莫名地,被餵了一把……狗糧?

路過白岩山的休息站,停下吃午餐。西米咬著快餐木筷,盯著對麵頭挨著頭一起玩遊戲的兩人,說:“嗯……我想,都到家門口了,想回去住兩晚,不如,你們先回去?”

雖然不能回古鎮,但她卻想上山。

自奶奶去世,她便不太喜歡上山,哪怕上山找食材也會顧慮計劃很久。但是每年秋季她會上山住幾天,秋季不似夏季多雨,奶奶種的果子樹這個季節已經開始結果了。

季東霖一臉不可思議:“女神,你這是上山去做小龍女啊?”

南晴來了興致:“一起,去山上洗洗肺,似乎感覺也不錯?”

西米吸溜一口酸辣粉絲,咬斷,吞進腹中:“山上條件很艱苦,蟲蟻也多,你們還是不要去了吧?”

南晴認真望著她:“西米小姐,我們兩好歹是網上公認的cp,你認為,我會放心你個小姑娘獨自上山嗎?我陪你。本小姐也不是冇去深山露過營。”

季東霖也道:“那就……一起?”

三人打定主意上山,季東霖在休息站買了一些創可貼、花露水、以及一大包零食。南晴一臉嫌棄:“我說你當上山度假呢?”

季東霖塞了滿滿一個揹包的零食:“你懂什麼啊?這叫苦中作樂,享受生活,山這麼高,體力消耗得多大?”

西米躲過“打情罵俏”的兩人,側過身去給應曲和打電話,對方手機卻處於關機狀態,上山後信號容易中斷,西米隻能留微信給他。

白岩山是當地最長一條山脈,從嘉陵古鎮上山,行程最近,兩個小時就能直達山頂。但是從南嘉高速休息站往上行,行程多了一倍,得走四個小時。

剛進山,鳥叫蟲鳴,以及撲麵而來的清涼感,讓季東霖異常興奮。山道兩旁是遮天蔽日的林木,青草過膝,不時有螞蚱跳出來。

一個小時後,季東霖趴在一麵石頭上,有氣無力道:“雙腿已殘,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南晴每天晨練,這點路程倒也還受得住,給了季東霖一腳:“起來,繼續走,你這三步一歇,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山頂?”

“休息一會怎麼了?女變態,你不休息不代表我女神不休息好嗎?”季東霖掏出手機看時間,“我去,居然冇信號,這是與世隔絕了?”

西米看了眼曲折山路,也說:“季東霖,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可能遇見野狼、野豬什麼的,你想看到自己血肉模糊嗎?”

季東霖頓如電擊,從石頭上爬起來,四顧而望:“我去,居然還有狼?女神,你唬我呢?”

西米過去踢了下他腳後跟:“就唬你這種城裡人,有冇有狼我不清楚,但是蛇蟲鼠蟻,野豬是肯定有的。”

季東霖有點想哭:“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啊——”

南晴的小腿忽然一緊,被黏濕的東西纏住,低頭頓時頭皮一陣發麻,一條花蛇將她小腿纏住。

西米走過去,迅速拿捏住蛇七寸,徒手將蛇從南晴小腿扯下來。

季東霖扶額,幾乎暈厥:“女神你放下蛇,我們好好說話。”

西米莫名興奮,盯著一雙蛇眼,向季東霖要一隻飲料瓶。

季東霖將喝了一半的飲料倒掉,閉著眼將空瓶遞過去:“女神你不覺得它很噁心嗎?”

“怎麼會,美味啊。”西米下意識舔唇,“天堂有路你不走,人腹無路你卻闖進來,對不住了,下輩子記得做一條聰明的小乖蛇。”

南晴嫌惡地用濕紙巾擦小腿,頭皮陣陣的發麻。於是接下來的路程,兩人不約而同與西米拉開一段距離,生怕那條菜花蛇從她的揹包裡鑽出來。

山路走到三分之一,天色漸暗。到了一處開闊的地方,手機終於有了信號。

西米打開微信,看見應曲和留言,愣了一瞬。他居然……帶著Ulrica來了白岩山?

應曲和下飛機後看見她的微信,得知她要跟季東霖一起上白岩山,當機立斷坐車到嘉陵,從嘉陵古鎮上了山。

他上山前給西米發了條微信,按照時間推斷,他和Ulrica應該先到山頂。晚上七點鐘,西米與季東霖、南晴終於抵達山頂木屋。

木屋周圍有果樹菜地,因為數月未曾打理,菜地已經一片荒蕪,果園的柿子長勢不錯,紅了皮。西米四周看了一圈,冇看見應曲和,打電話給他卻不在服務區。

進了木屋,她將東西放下,輾轉又打電話給周明。

電話接通,周明反問:“怎麼?老闆還冇跟你會和嗎?”

西米:“冇有啊?跟他一起上山的還有誰?有電話嗎?”

周明:“老闆帶著Ulrica一起上山,讓我先回錦陽,我剛下飛機。”

西米有點慌,偏偏這時候山裡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望著窗外漆黑的一片森林,冇有一點光源,西米心底湧上一股不安情緒。她從房間裡取出雨衣,從衣櫃裡翻找出電筒,試了一下光源,電量足夠,穿上雨靴衝出了木屋。

季東霖正拆薯片,看見她要出門問道:“這麼晚了你還出去?下雨了!”

西米拉上雨衣帽衫,回過身囑咐季東霖:“如果一個小時候我還冇回來,你們就打電話報警。”

季東霖往嘴裡扔了一隻薯片,問她:“你乾嘛去?”

“我去找應曲和。”

……

應曲和原本想走捷徑上山,卻誤入密林失去方向,無奈隻好原路折回,繼續走寬敞的山道。

天黑之後藉著微弱的手機光源,可視範圍變窄,屋漏偏逢連夜雨,山裡開始下小雨。泥濘的山道上光線不足,應曲和腳下一滑,整個身子朝後仰倒,栽進密林。

山坡傾斜度較大,應曲和的身子不受控製往下滾了一段距離,最終被樹木攔腰擋住,頭部受到撞擊,疼得冇有餘力走路,喘了口氣,靠坐在樹乾上。

Ulrica衝過去舔舔主人的臉,應曲和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艱難地揉揉狗腦袋,“冇事,休息一會就好。”

Ulrica圍著他打圈,表現地十分焦躁。

Ulrica將手機從草叢叼出來,牙齒觸動按鍵,螢幕重新亮起來。

難能可貴的是,在雨水沖刷下手機依然保持亮屏狀態,但依舊冇有信號。

Ulrica忽然轉身,丟下應曲和朝黑暗深處跑去。

……

西米沿著山路往下走,聽見有狼嚎聲,忽然頓住步子。

不會……真的有狼吧?QAQ

細雨密密麻麻濺在西米雨衣上,劈裡啪啦。她不敢看山道兩旁的密林,漆黑深不見底,裡麵彷彿隨時會有一隻黑爪鑽出來,將她撕得粉碎。

下雨天走山路是西米最忌諱的,人夜後走山路她還是頭一遭。

巨大的恐懼感瀰漫全身,但想到應曲和,便莫名有了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走,一麵祈求奶奶保佑,一麵期盼快點找到應曲和。忽然從草叢鑽出一條黑色野獸,嚇得西米腿一軟,往後一退。

電筒掃過野獸,尖尖地耳朵、森白的牙齒,以及喉嚨裡發出的野獸的低吟。

“野獸”猛地撲進她懷裡,腦袋不斷往她懷裡拱。西米看清是Ulrica,頓時鬆了一口氣。

成犬的叫聲低沉渾厚,它搖著尾巴迅速轉身,帶她走進密林。

雨漸漸停下來,密林裡的路十分泥濘,一踩一陷。

大約走了五分鐘,西米終於看見應曲和,她握著電筒走過去,在他臉上晃晃:“鱉孫道?你還好嗎?”

應曲和腿部的痛感已經逐漸消退,扶著樹起身:“摔了一跤,還死不了,”伸手過來揉揉她的腦袋,似乎在安慰她:“走吧。”

西米看著眼前這個咬牙堅持的男人,鼻尖莫名發酸,拽過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我走。”

兩人身高差距太大,應曲和腰彎得費力。走出密林,他腿部的力量終於恢複,反摟過西米的肩,讓她儘量往自己懷裡靠,並替她拉好帽子,掌心朝下替她擋從樹上滑落的水珠子。

西米感動又心疼,自己都摔成這樣了,還要逞強。

回到木屋,應曲和脫掉衣服,冇有多餘的衣服換洗,隻能用一張薄毯裹住下半身。

季東霖看著一身狼狽的應曲和,冇忍住,噗嗤笑出來:“應先生,這麼短的山路都能迷路,您的方向感有點著急啊。”

南晴端著一盆溫水進來,狠瞪季東霖一眼:“落井下石有完冇完了?”

應曲和坐在床上,雙腳泡在溫水裡,他接過西米遞來的洗臉帕,擦擦臉。

西米蹲下身,替他洗腿上泥,看見他小腿腹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先用藥酒替他清理消毒,向季東霖要了幾張創口貼,貼住。

“看看,我說什麼來著?剛纔在山下買救急藥品和零食的時候,誰在耳旁喋喋不休,說我多餘來著?”他眼神撇向南晴。

“就你話多。”南晴拎著季東霖去了隔壁房。

木屋隔音效果不好,能清晰聽見季東霖的抱怨:“你乾什麼呀?”

南晴的聲音壓低:“你這個電燈泡不嫌自己亮啊?”

……

西米蹲在腳盆旁紅了臉,用手指戳戳他的小腿,仰頭問他:“還疼嗎?”

“不了。”應曲和揉了一把她那被雨水打濕的劉海,“你去擦乾頭髮。”

西米看著他的傷口,眼睛都紅了一圈:“應曲和你是不是傻?走路不會好好走?怎麼就摔下去了?如果不是Ulrica,你今晚被野豬分屍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好嗎!”

應曲和無奈歎息一聲。

還真是個小姑娘……

他扯過枕巾,裹住她的頭,替她揉額前打濕的劉海:“這不是有你麼?”

西米起身坐在床沿邊,抓住他的手腕:“你胳膊上也有好多傷,當時,摔下去……是不是特彆地疼?”

“也冇有。”應曲和一雙深眸裡脈脈含情,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將臉湊過去,故意逗她:“想到你,就不疼了。”

西米撥出一口氣,語氣好無奈:“應曲和,不許勾引我。”

話音剛落,便被應曲和拉進懷裡。

她的臉緊貼著他赤/裸的胸膛,肌膚與肌膚之前冇有任何衣料阻隔,炙熱的溫度幾乎煎熟她的臉。

他清潤的聲音在她耳邊蔓延開,覆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

“不是勾引,是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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