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兩天後, 秦時明開著電影廠的車擠進了小衚衕。
“走啦。”秦時明把頭伸出車窗，大聲喊。
潘敬帶著顧雋、張紅娟和崔亦曉上了車。
後排一下子坐滿了小朋友。
崔亦曉在家呆了兩天，也忍不住來找潘敬啦, 正好一起去話劇院。
路美臣坐在副駕, 挨個摸了摸小朋友們的頭。換回來四句整整齊齊的“美臣姐姐好。”
秦是明獲得了亂七八讚的問候。
“你好。”來自張紅娟。
“秦導好。”來自潘敬。
“司機叔叔好。”來自一無所知的崔亦曉。
“秦叔叔好。”來自顧小胖。
秦是明不是很開心。
秦是明開車非常穩重，換句話來說，就是很慢。
話劇院不遠，他們路上磨蹭了很久。
潘敬趴在張紅娟耳邊，小聲說：“我們晚上走回去吧。”
張紅娟心很累：“行, 我也不想坐他的車了。”
已經有些演員到了，幾個戲份多的主要演員在試裝。
扮演思想開明的管家兒子的，是個帥氣文雅的年輕男子，穿了灰色長袍, 眉毛用眉筆延長, 眉目清俊。
扮演主人家的, 也穿了富貴的衣裳，頭髮打蠟, 看上去就有一幅舊日的氣派。
潘敬看到那個管家兒子，驚呆啦。
“他好好看啊！”潘敬激動地拉著張紅娟的袖子，小聲說。
張紅娟仔細看了看, 客觀說：“是挺好看的。”
其實, 張紅娟還是覺得潘敬最好看。
顧雋不服氣：“敬敬，等我長大了，我比他好看！”說著，還挺了挺小肚子。
崔亦曉不好意思, 羞羞怯怯的隻看了一眼, 就不敢抬頭了、
潘敬內心的激動, 冇人懂，她氣餒地歎了口氣。
那可是張鶴鳴先生！
張鶴鳴先生一直活躍在話劇舞台，雖名聲不顯，是個真正德藝雙馨的大家。
在網絡時代，已經開始蒼老的張鶴鳴先生，因為年輕時的一張話劇照片爆火，被譽為“最具年代感的美男子。”
因此，張鶴鳴先生開始被大眾所知，後來被邀請拍攝多部正劇，扮演偉人的角色。
他拍戲認真，有自己的一套理念，認為偉人首先是人，才更顯偉大，因此在表演中加入自己的理解，塑造的形象催人淚下。
張鶴鳴先生獲得了偉人後代的認可，和多項國家級大獎，很多慶典活動，都以他到場為榮耀。而他卻不拘於身份，仍然勤耕於話劇舞台。
這是潘敬一直崇拜的真正藝術家。隻是上一世，她從冇有機會被先生指導。
其他的演員，也有一些很著名的藝術家，潘敬不敢走過去，老老實實守在一邊，等秦是明的安排。
幾位主要演員安排好了，正在試戲。
路美臣走過來，牽著潘敬去了舞台前。剩下的三個小朋友每人收穫了一杯果汁，乖乖坐在觀眾席。
潘敬要試的是小丫鬟的角色，妝比較簡單，隻是畫了眉，塗了適合她唇色的口紅，小朋友皮膚好，皮膚上不需要什麼遮掩。
然後，又在背後梳了個長辮。
然後路美臣從服裝間拿過來一件灰色的短衣長褲：“陳姐，是這件吧？”
化妝的陳姐看了一眼：“對，讓孩子試下大小。”
潘敬乖乖的套上衣服，褲腳長了點，陳姐那皮筋給她收了下，然後細細端詳了下。
陳姐說：“不錯，頭髮有點少。”然後給潘敬的長辮接了一截假辮子。
潘敬老老實實站在牆邊，雙手交握胸前。
隨著服裝造型的完成，她也已經完成了“我是個丫鬟”的心理塑造。
看起來乖巧又受氣。
陳姐笑了：“這孩子肯定成。”
化妝間的門開了，一個小女孩走進來，手裡牽著一個神情嚴肅的老夫人。
“呦，李老師，您來啦。”路美臣和陳姐連忙向老夫人打招呼。
老夫人臉上露出生硬的笑：“我陪孫女來。”
小女孩白白嫩嫩的，眼睛亂轉，看起來很機靈。
陳姐讓小女孩坐下，畫了個精緻的妝。
路美臣小聲說：“這是扮演小姐的，就是你這個丫鬟應該伺候的那個小姐。她奶奶是以前樣板戲的台柱子。”
潘敬點頭。
小女孩的造型比較複雜，穿得衣服也厚重，嫩黃色的裙襬層層疊疊，頭上還插著金色的梳篦。
老夫人認真看著，不時提出建議。
最終造型很驚豔，小女孩站在，活脫脫的富貴人家嬌小姐。
老夫人滿意點頭：“姣姣，你好好演，演好了，要是能出頭，以後就是大明星了。”
兩個孩子被路美臣帶著到了舞台上。
導演組的成員都在台下，其他已經完成試戲的演員也等在台下。
大家都對今天年紀最小的演員的戲份感興趣。
潘敬昨晚上已經看了好幾遍。
戲不多，家中的大少爺要出門，小小姐向他撒嬌，要他給自己買鋪子裡新進的西洋首飾。
而小丫鬟跪在地上擦地，等少爺和小姐走遠後，她默不作聲爬過去，再將地麵清理乾淨。
兩個小女孩規規矩矩對著台下鞠了個躬。然後開始。
潘敬迅速趴在地上，她昨晚練習過很多次，也讓張紅娟和顧雋幫自己看過，這個角度對著台下最好，顯得瘦小，動作也看得清楚。
李姣一愣神，也立馬緩過來，臉上帶了笑，對著另一個主演撒嬌：“哥哥，趙小姐的父親給她買了琉璃的手鐲子，我哥哥也得買~”
李姣拽著哥哥的袖子輕晃，是個嬌嬌的女兒樣子。
導演挺滿意。
兩個孩子都不錯，雖然不是主演，他冇多高的要求，但是現在看來，都很符合角色。
一段戲結束，便休息了，等導演組那邊訊息。
潘敬爬下舞台，往朋友們那兒走。
那邊李姣的奶奶滿臉嚴肅，嚮導演組走了過去。
張紅娟朝潘敬跑過來，心疼地幫她拍打衣服。
顧雋急忙端水。
崔亦曉無事可做，就原地轉圈，東看看西看看，想找些事來做。
顧雋小聲抱怨：“他們讓你穿那麼醜的衣裳，她的衣服卻那麼好看。敬敬，他們是不是欺負你？”
潘敬喝了口水：“哪有，這是角色安排。”
顧雋還是憤憤不平：“明明是你好看，該穿好看的衣裳。”
他靈機一動：“不然你和她一起穿好看的，我穿舊衣裳趴地上吧。”
崔亦曉小聲說：“我也趴地上。”
張紅娟淡定附和：“我看行。”
潘敬“噗呲”笑出來，想安慰他們，解釋這是演戲。
忽然秦是明小跑過來，滿臉愧疚：“敬敬啊，可能要換角色了。”
潘敬被拉到一邊，秦是明和導演向她解釋：“李老師要求讓李姣扮演丫鬟角色，不然就不演了，敬敬，不然試一下吧？”
更仔細的，秦是明現在不方便說。
李老師原來是樣板戲台柱子，她丈夫是樣板戲團長。
李老師隻扮演樣板戲裡的正麵角色，而她的丈夫作為團長，缺什麼就演一把，演了不少壞人。
後來，在那個癲狂的年代，有人將對角色的厭惡代入到了演員身上。
團長受了不少折磨。而李老師有角色光環，一直安全，隻是為了徹底洗乾淨自己，她率先提出離婚。
好多年後，事情平息，團長拖著病體回來，李老師又率先提出和他複婚。
團長並不願意，可他的身子熬不下去了，兒子還在妻子手裡。
隻能複婚。
幾年後，團長去世了。
李老師保全了自己團長妻子的頭銜，在現在的演藝行業仍然有著很高的威望。
李老師老了，結合人生經曆，有了自己的一套理念。
角色，從來都冇有最合適的，隻有最好的。
很明顯，丫鬟的角色比小姐更好，也更安全，更正確。
那麼，她的孫女，就應該擁有這個最好的角色。
潘敬冇有異議。
潘敬笑眯眯開口了：“行，我都能演。”
話劇導演一拍大腿：這孩子，有膽氣，又大氣，我喜歡!
秦是明哀哀怨怨：明明是我給敬敬選好的角色·······並且，你拍我大腿乾嘛！
回到座位上，潘敬告訴小夥伴們：“角色換啦。那個小演員想演丫鬟，我要去演小姐了。”
張紅娟覺得無所謂，不過能不在地上趴著，挺好的，不然，挺心疼的。
顧雋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看了一眼李姣的方向：“她是個傻子嗎？好好的衣裳不穿，專門來穿破衣裳？”
崔亦曉也很高興：“要是敬敬趴著，我和敬敬一起；她趴著，我就不和她一起了！”
今天時間晚了，角色大概定了一下，就散場了。
秦是明和一個人勾肩搭揹走了出來，走得歪歪扭扭，非常不像樣子。
潘敬扭頭看了一眼，心碎了一地。
好好的張鶴鳴先生，君子端方，怎麼就和秦導稱兄道弟了呢。
兩個狐朋狗友走到門口，忽然，張鶴鳴扭頭對著路美臣喊了一聲：“臣姐啊，晚上去飯店接我倆唄，喝多了自己回不去啊！”
路美臣冷漠一笑：“嗬。”
秦是明非常不在意：“放心，她肯定來。哪次不是她來找我們倆，走，不醉不歸！”
潘敬：秦是明你是狗吧？人家關不關心你，這不什麼都知道嗎？
勾肩搭背連體兄弟走遠了。
潘敬的濾鏡稀碎。
“走！”顧雋豪氣地說：“我們去吃冰淇淋，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