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亢一口把整整一杯水灌下去，這才緩解了嗓子都乾澀和暑熱，然後對王奇感激道：“謝謝主編。”
“不客氣，熬到這麼晚了，你就回家好好休息下週再來上班吧。”王奇溫和的說著。
“好。”李亢冇有客氣，他這個狀態確實需要休息。
應了之後，李亢站起身，卻感覺到頭上一陣眩暈，雙腿痠麻不已，差點一個不穩又跌回座位上。
強撐著身體站住了，緩了好幾分鐘才緩過來，見王奇在一旁擔憂的看著自己，李亢對他勉強笑了笑：“主編，坐久了而已。”
“我送你吧。”王奇有些不放心。
畢竟年輕，李亢已經調整好了，左右也冇幾百米，他拒絕了王奇的好意。
深沉的夜黑的似墨，李亢走在路上已經出了一身虛汗，他不論是從體力上還是精力上都已極度透支，疲乏無比。
一回到家，李亢也顧不得洗漱，直接往沙發上一躺就歪倒著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極沉極沉。
“啟航大大，啟航大大。”李亢突然被一個透著小心翼翼的聲音叫醒，這個聲音是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或者說他的夢裡的。
這種感覺，好奇怪。好像有人直接用靈魂在和自己對話。
李亢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並不是在那張沙發上，而是身處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裡，四周灰濛濛的一片。
此時，一個身材頎長但是麵容有些發青的年輕人正站在他的麵前，滿臉討好的笑看著他。
腦子裡朦朦朧朧，李亢直覺這裡有些不對勁，可卻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對勁，麵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古怪，可他也說不出哪裡怪。
現在他的思維，有些迷糊。
這時的李亢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似乎是半夢半醒間，思維方式也和平時大不相同。
“你是誰呀！”李亢覺得自己的嘴巴僵硬，怎麼也張不開，但是話卻是毫無阻礙的被他說了出去。
“嘿嘿，我叫王毅羅，想拜托您個事兒。”這人弓著身子作著自我介紹。
李亢想張嘴，但依然像被漿糊粘住似得，話還是說了出去：“什麼事？”
“我想拜托您，一定要讓剛剛和您簽約的那個柯北的《詭跡》完結。不然我死不瞑目啊！”王毅羅說到這裡，眼珠子略略有些外凸，配著他略青的臉，看起來有些嚇人。
“好、好的。”
既然簽了就要負責，監督作者，讓完結也是一個編輯應該做的事。
所以答應下來這件事也不算什麼，李亢此時的狀態有些飄忽，胸口的木質神像的眼睛裡光芒直閃，似乎裡麵的東西很著急，可卻冇有絲毫作用。
在這種迷迷糊糊的裝太小，李亢一口就把這件事應承了下來。
“太好了，啟航大大一定要不能讓他爛尾哦～”
見李亢答應了，王毅羅看起來真的很開心，連麵上的青灰色都變得紅潤了不少。
開心會傳染，看著王毅羅這麼興奮的模樣，李亢自己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來，笑著應道：“好啊，一定不讓他爛尾。”
雖然嘴巴依舊被捆起來了似得，可李亢卻和王毅羅一絲交流障礙也無，兩人聊了半天，睡夢中李亢一點也冇意識到這種狀態到底有什麼問題。
“那等他完結了，啟航大大要記得把燒給我哦～”王毅羅笑的開心，甚至笑出了酒窩。
“燒……燒給你？”這句話指向性太明顯，李亢登時從夢裡嚇的清醒了過來，這尼瑪，燒給他，那他是……嗎？
然而他雖然清醒了，可在意識還依然深深地陷入這個泥沼似的夢裡。
李亢想動但是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軀體，他覺得此時的自己靈魂輕若鴻毛然而身體重逾萬斤。
輕飄飄的靈魂無論如何也控製不住如山的身體，似乎這個夢，他無法自主脫離。
這個是……靈魂被綁架了？李亢悚然一驚。
其實李亢想多了，他現在就是做了個夢，夢有點深，身體冇有立即甦醒而已。
李亢的臉色變了又變，王毅羅卻恍然未覺，他的笑容愈發燦爛：“對啊，燒給我就好了，謝謝啟航大大。”
“說起來，我們還挺有緣呢，都租到了同一套房子。”提到這個，王毅羅麵現感慨之色。
同一套房子？！
“啊！我前麵那個租戶就是你？”李亢驚撥出聲，受到情緒傳染，甚至連他沉眠中的身體都小幅度的震動了一下。
王毅羅居然泛出微微的羞澀：“是我呀，啟航大大是不是也覺得我們兩個很有緣？”
尼瑪！屋裡果然有鬼，真闊怕！早知道就不貪便宜了。
雖然後悔莫及，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李亢卻隻能乾笑著答道：“真是有、有緣啊。”
李亢雖是順著他的話回答，喜怒不定的王毅羅卻生氣了，他的麵孔顯得有些猙獰，怒道：“可惜我死了，不然還能和啟航大大把酒言歡，一起狠狠地罵柯北這個爛尾狗！”
“呃……你要冇死我也不會租這屋啊。”李亢小聲bb。
聲音雖小，但是王毅羅還是聽到了，他麵色又恢複正常，甚至還靦腆的笑了一下，整張臉頓時變得無害起來：“這倒也是啊。”
隨後，他麵色一正，對著李亢叮囑道：“啟航大大，你是編輯，可一定要好好的管著柯北啊，他已經爛尾十五本書了，這是第十六本，一定一定一定不能讓他再爛尾了。”
王毅羅刻意強調了又強調。
“十五本？”聞言李亢震驚了，這爛尾的次數也太多了吧，怎麼看看肖揚也不像是那種人啊。
爛尾是一種很渣的行為，如果真的爛尾了十五本，那肖揚就是渣了十五次，而且每次麵對的還不止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大群讀者！
真是渣中之渣，要是真有這麼回事，李亢覺得自己有義務管教好他，簽了作者就要負責，作為潤滑劑編輯不但要對作者負責，也要對讀者負責，不讓作者輕易爛尾也是編輯的責任！
王毅羅見了李亢震驚的表情，以為他不信，其實吧……李亢也確實不信。
於是他趕緊補充道：“啟航大大你彆不信，柯北這個號已經是他的第四個馬甲，他以前的馬甲分彆叫做柯東、柯西、柯南南，你可以去查一下哦。柯南被占用了，所以他第三個馬甲是柯南南，雙字！”
“哦哦，好的。”李亢回過神了，也趕緊應聲答應，現在這位大爺說什麼他都得應。
這位可不是人，鬼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見李亢點頭信了，王毅羅麵上的緊張之色一鬆，隨後苦歎道：“啟航大大，嗚嗚～我苦啊。柯北那個賤人，挖坑不填害死人！我……就是被他害死的。”
挖坑不填還能害死人？李亢不信。可是死的那個就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李亢謹慎的問道：“什麼樣的坑，有、有這麼大威力？”
見李亢麵色有異，王毅羅把頭一昂就要解釋，這時李亢分明看到他喉嚨兩側有著幾處不太明顯的指痕，像是被人掐的！
這是？李亢瞳孔一縮，這是王毅羅當時被謀害時留下來的痕跡？
王毅羅看著李亢的眼神，忍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隨後他整個人就是一縮，似乎有些心有餘悸。
他對李亢訕訕一笑，略帶尷色的說道：“啟航大大，我還真不是被人掐死的，而是自己噎死的，冇有冤案冇有謀殺，你彆誤會啊。”
原來是被噎死的，怪不得脖子上有指痕，不過噎死這個死法，確實……有點慫。李亢看向王毅羅的眼神裡不自覺帶上了同情。
人固有一死，本來冇什麼的。可是……怪不得王毅羅死了都不願意離開這裡。
怕肯定是有些怕的，但是相處了這一段時間，李亢也感覺的出來，王毅羅不是什麼曆鬼。
所以李亢也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說柯北害了你是因為……”
說道這個還不等李亢問完，王毅羅就泫然欲泣，真是一個會變臉的鬼，不去川省學習真是可惜了。
隻是他已經變成鬼，所以這淚是怎麼也落不下來：“啟航大大，你知道嗎，柯北他、他是個渣男！”
“渣……你了？”涉及到感情因素，李亢問的越發謹慎。
“對，渣了我十五次！”
李亢忍不住驚歎道：“這麼厲害的嗎？”
王毅羅嘴巴一拉，整張臉立刻看起來淒苦無比，向李亢訴起苦來：“我是終點的老讀者了，從高中一直在終點看書，尤其喜歡看懸疑和推理類型的，而且都是從牙縫裡省錢訂閱，從來不看盜版的那種。”
李亢頓時肅然起敬，是個好讀者，比上班之前隻看白楊正版的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四年前，我看到了一個叫柯北的作者發的一本新書，科幻類型的，很合我胃口，我就每天投票定時追讀，結果、結果他爛尾了，說有一個更好的梗想寫，比這個好多了。”
李亢理解的點點頭，作者經常會這樣，靈感迸發期寫著寫著有了更好的梗一點兒都不奇怪，隻是四年前肖揚就已經開始寫書了嗎？
他今年大二，三年前的話應該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準高三生，有這麼閒？寫著還考上了帝都大學，也是有點厲害了。
“那個梗確實很好，我也認同，所以他爛尾我也認了，他開新書，我作為老讀者就跟著去看，寫的真的挺好的，我很喜歡。”
李亢點點頭，這聽起來很不錯啊，雖然作者爛尾了一本，但是取得了讀者諒解，看起來雙方都滿意，怎麼現在怨念這麼重？讓王毅羅就是變成鬼也要催更？
“可他拖拖拉拉的用了三個月時間寫了二十萬字後，他、他居然又說有一個新梗，更好！”王毅羅開始咆哮了起來。
“……”
朝三暮四說的就是肖揚了吧。
但是李亢覺得自己要為肖揚說說話，不然要是王毅羅直接去找肖揚算賬可怎麼辦，曆鬼索命什麼的，可不是鬨著玩的，聽起來就很嚇人好不好。
於是他勉強替肖揚解釋道：“作者他……年齡還小……吧，冇成年不定性也是常有的，誰還冇中二期呢？那個時期就是想法很多。”
王毅羅真是個好讀者了，他居然同意了李亢的強行洗白，點頭道：“嗯，柯北他說剛剛上高三，在緊張的學習中有了新的想法。就是生活，他有了新的感悟我也不會攔著。所以我不介意他時不時斷更，也不介意他再次換梗，雖然上一本書，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這是真愛了吧，肖揚都換到第三本了他還在追，不離不棄。
“其實……”王毅羅這時撓了撓腦袋，露出一抹尬笑：“其實他第三本我也很喜歡的，比前兩本還喜歡……”
嘴上說著不要，眼睛卻……咳咳，就是說的這種人吧。
李亢甩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但是鑒於對方已經死了，不敢丟的太明顯，王毅羅雖然還是接收到了，可也絲毫不以此為忤。
他繼續講著：“第三本他是高三下學期開的，一直連載著，除了高考時候他斷了一個月外，剩下的那些日子天天在更。”
神人呐，高三時候還在寫書，隻在高考時候斷更一個月就考上了帝都大學，李亢對肖揚的學習能力更為佩服。
他和天才的差距就是人家把學習當玩兒，還能考出他學吐血都考不出的好分數。
肖揚是這樣，黎果果也是這樣。而且黎果果還跳級了！
講到這裡時，張潮陽的眼神裡透出淡淡的哀傷：“高考完了他出去旅行，畢業旅行讀者也要理解，那就也隻能等著了。所以我就一直等啊等，等到分數都出來了，等到通知書也到手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總該繼續寫下去的時候，他……居然又有了新的點子。”
李亢：“……”
太坑了吧，算下來這已經是第四本了，天才們都是這麼任性的嗎？
撲街和天才的差距，李亢不太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