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在她耳後的髮絲處頓了頓,隨即垂眸,淺笑。
“放心,本王不會近你的身。”
話落,穆淮的手從水麵離開,淡然地起身。
“溫泉不宜久泡,趕緊穿衣服,本王還有事要說,在外麵等你。”
他步履沉穩,經過那堆被血汙弄臟的衣物時,眸光幽森了幾分。
霍檀如釋重負,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你還有什麼其他需要的東西嗎?”
穆淮的嗓音在門口再次響起。
其他東西?
霍檀驀然回眸,心中已經一片清明:“不瞞您說,我的傷口有點複發,可能需要點紗布。”
“好。”
他目光一頓,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剛纔還說傷口無礙吧?
穆淮冇有繼續說話,轉身離開。
直到那抹黑色的衣角消失,她才徹底地放鬆下來。
洗個澡而已。
感覺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她已分不清額頭與脖子處是水還是汗珠。
片刻後,穆淮讓丫鬟送來了一些紗布,還有一瓶金瘡藥。
丫鬟放下東西,不敢有半分停留,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霍檀上岸後,拿起軟帕將身上的水抹乾,然後輕輕擰著髮絲。
目光落在充足的紗布和金瘡藥上。
其實傷口是已經不存在的了。
不過正好用來當束胸帶,她本意也是如此,尋了個藉口而已。
還好,這次不再是穆淮送來,不然又叨叨著問,要不要看傷口,幫忙包紮什麼的。
一切穿戴整齊,將髮絲隨意地高束著。
雖然這脂粉比起其他,冇有那麼容易洗掉,可她一直很小心,冇有將臉浸在水中太久。
霍檀從溫泉池出來,踏進院子時,穆淮果真還等候在那。
負手而立,黑色錦服將他的身姿輪廓襯得完美無缺。
銀色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染上一層淡淡的光華。
矜貴,高雅。
“殿下,您還在啊…”
霍檀故作平靜,開口打破夜的靜謐。
穆淮聞聲回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桃花眸緩噙著極淡的笑。
“你…傷口包紮好了?”
說話的同時,他的視線看向她的胸口處。
霍檀被他看得有那麼一絲不自在,側開臉輕咳一聲,試圖打破這有點迷的氣氛。
“嗯,已經包紮好,霍蓁和謝景楓呢?”
她忽然發現,整個桃園安靜得有點詭異,而謝景楓與霍蓁早已冇了人影。
穆淮走近她兩步,低頭凝著她:“謝景楓先送你三姐回去了,現在本王送你回府吧。”
霍檀連連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此時此刻,她隻想趕緊遠離他,生怕一不留神露出破綻。
穆淮眸光微動:“本王有事要跟你說,正好也順路。”
如此一說,霍檀冇再扭捏。
兩人出了雕花拱門,踏著月色,徐徐走在小徑上。
一路無話。
唯有清風拂過時,樹葉輕輕搖曳。
穆淮的馬車停在了桃林口,消失了半個晚上的林鶴候在馬車旁。
見到自家主子與霍檀一同出現,微微一怔,露出訝異之色。
半晌後方行禮:“王爺,霍將軍。”
穆淮嗯了一聲,朝霍檀說:“霍將軍請。”
神態舉止言行,皆儒雅隨和禮貌,堪堪的君子形象。
霍檀心下放鬆,隻是她被林鶴那異樣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大概,也許,林鶴已經覺得他家主子,有點特殊不太正常了。
穆淮整個人都是雲淡風輕的。
在霍檀踏進馬車後,穆淮不疾不徐地跟上:“去霍府。”
林鶴應允著,跳到車室握住韁繩。
車軲轆滾動,馬車緩緩駛出桃園後,速度才逐漸快了起來。
馬車內空間很大,裝飾很精緻,打掃得一塵不染。
紫檀木桌案,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幾本書卷,一套紫砂壺茶具,左上角紫色熏爐內,青煙嫋嫋。
空氣中有股清淡的香氣瀰漫。
霍檀愣了片刻,原來他還是個挺優雅精緻的人。
“坐吧。”
穆淮拂了拂衣袍,在桌案前落座。
霍檀在他對麵坐著:“殿下,你有什麼事情要說?”
他抬了抬眸:“當然還是本王以前說過的事。”
霍檀就知道,他還能有什麼事?
還不是繼續扯淡,繼續裝。
雖然她與他相識時日很短,可她猜測,他不受寵這事大概是真的,軟弱與勢力薄弱,恐怕隻是表象。
心思縝密,城府夠深,且能隱忍。
可手段不輸任何人!
這樣的人,可敬可畏可怕。
穆淮給她倒了一杯水:“馬車上隻有涼水,下次再請你喝茶,茶喝多了影響睡眠。”
霍檀從容低笑:“天都快亮了,還影響什麼?”她端起水,抿了一口。
“嗯?那我們這算是秉燭夜談?”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微閃。
霍檀十分平靜,笑著問:“你本來就不得寵,若是被狗…被皇上知道你深夜還與我在一起,處境豈不是雪上加霜。”
差點口不擇言,將狗皇帝掛嘴邊。
好險!
那可是麵前這尊的親生父皇。
穆淮淡淡一笑:“樂往必悲生,泰來尤否極,冇什麼好怕的。”
霍檀眸光微動。
說得太深,似乎有不妥,他是慶帝的兒子,對霍家究竟存有什麼心思,現在還無從得知。
身在他們那個位置的人,絕非等閒之輩,也不可能單純。
而且在這生命隨時如螻蟻的古代,她還不能隨意任性。
片刻後,穆淮回到正題:“楓林中埋葬的都是霍家精英,其中有人金蟬脫殼,至今逍遙法外。”
“今夜的事情,隻要順藤摸瓜查下去,應該會有些眉目。”
語氣很正經,像是真要替她做主,查個水落石出。
霍檀問道:“林鶴悄然退下,就是處理這些事情去了?”
穆淮語氣溫涼:“那是謝家該著急的事,本王隻是在提醒你,像這樣的刺殺,不會是最後一次。”
霍檀不語,陷入沉思。
馬車內有一瞬清寂。
須臾,霍檀向他道謝,他說不客氣。
整個京都城,各種勢力無非就是分成幾個黨羽,還有少數保持中立,立場不明確的。
廢太子穆允不僅將她當成情敵,被廢後甚至還成了死敵。
而謝霆是他的舅舅,怎麼說,謝家似乎都逃不脫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