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黎明,天際泛著一線魚肚白,黑風山投下疊影,山穀中依然昏暗。
地上隨處可見廝殺過後的痕跡,腐朽難聞的氣氛充斥在穀底。
烏鴉成群飛過,叫聲顯得淒厲瘮人,越發襯得山穀寂靜。
這條路還算寬敞,因天風寨在此肆意橫行多年,平時隻有偶爾過往的商隊。
上次穆洵用大火攻擊穆淮後,葫口被焚燒得一片狼藉,這裡便不再有人抄近路。
穆洵怒氣沖沖,極其不甘地回到府邸,水還冇喝,一名侍衛驚慌失措地從外麵跑來。
本就心情煩悶的穆洵,見到這火急火燎的侍衛,氣更是洶湧:“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侍衛跪倒在地,臉幾乎快要貼著地麵:“殿下,我們的糧草…糧草被劫了。”
穆洵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質問:“你說什麼?”
侍衛渾身抖得厲害,嘴唇哆嗦著,把事情經過再次述說了一遍。
聞言後,穆洵傻眼了。
他趔趄著往後退幾步,被從屋內出來的趙婉兮扶住。
穆洵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喉間一抹腥甜溢位,從嘴角緩緩流下。
李緒大驚失色,連忙出言勸慰:“王爺不必焦慮,糧草還能再有,你要保重身子纔是啊。”
趙婉兮拿出絲帕,替他把嘴角的血絲擦掉,眼底的神色莫名複雜。
穆洵的臉氣成了豬肝色,怒吼道:“本王費心費力,最終替彆人做了嫁衣,這口氣如何能嚥下?”
李緒說道:“淮王他們的重心都在天風寨運送出去的人馬物資上,是屬下疏忽,冇有料到霍檀會出其不意地劫咱們的糧草。”
穆洵冷著眸光,初到晉州就如此不利,他內心鬱結,不再說話。
趙婉兮扶著他進屋,柔聲安慰:“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你要放寬心啊。”
穆洵側眸暼了她一眼。
趙婉兮瞳仁氤氳悵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他的神色依然緊繃,語氣涼薄:“跟著本王,可有後悔?”
她扯出一絲極淡的笑容:“怎麼會後悔?一時的落魄而已,算不得什麼。”
落魄一詞,讓他的心沉到穀底。
在他的人生中,不該有落魄失敗,該承受這些的是穆淮纔對。
趙婉兮察覺到他的不悅,繼續勸說:“他們緊接著要應對北漠的強攻,殿下正好趁機修生養息,擴招兵馬,再讓皇上補給軍餉與糧草,鎮守在此養精蓄銳便是。”
穆洵聽聞她的這番話,眉宇縈繞的不悅這才消散幾分。
他冷笑了兩聲,然後攬住她的腰,往房間走。
趙婉兮想拒絕:“殿下,我現在還很疼,能否緩兩日?”
瞅著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已經心猿意馬的他,並不願意憐惜。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本王注意點就是,本王剛經曆敗仗,而你隨軍前來,不就是該做這些事情?”
趙婉兮懵住。
該做這些?
他都不曾娶她,她憑什麼就非得付出身心侍候?
她頓時覺得委屈,這種話聽在耳中,感覺她與軍妓又有何異?
不同的是,她隻需要服務穆洵就好,可他究竟尊重過她嗎?
穆洵心思敏銳,很快察覺她細微的情緒變化:“怎麼?你不願意?”
趙婉兮連忙搖頭:“我隻是希望殿下能體恤我一下,昨夜實在太累了。”
穆洵邪肆地笑出聲:“任何事都是本王說了算,待他日功成後回京都,就八抬大轎地娶你過門。”
趙婉兮怔了怔,笑得很牽強。
帷帳落下,穆洵在黑風山積壓的憤怒,此刻都隻想發泄到她身上。
不僅如此,他還總是盯著她的眼睛,逼她說一些難堪的話。
趙婉兮欲哭無淚,她端莊得體的淑女形象,被穆洵硬生生地逼成浪蕩女子。
謙和有禮,氣質溫雅的男子,現在變得與禽獸無異,趙婉兮心底第一次產生懼怕之意。
她當初敢接近他,擅自做主潛伏在他身側,隻為替穆淮收集各種有用的資訊。
如今,穆淮壓根不稀罕她的付出,穆洵轉身化作豺狼虎豹。
她的一腔熱情,終成泡影。
穆洵咬住她的脖子,嘶啞而霸道地開口:“跟本王在一起時,不能三心二意,否則彆怪我無情。”
趙婉兮渾身一涼,驚慌失措後連忙定神,朝他微微一笑:“殿下說笑了,我怎麼會三心二意呢?”
晉州黑風山一戰,一夜之間讓這本就繃緊神經的城池,氣氛越發凝結起來。
外戰還未開始,朝廷就急於剿滅天風寨,讓許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眾人還以為,穆家兄弟和睦,剛到晉州就齊心竭力對付天風寨。
大家還不清楚,整個天風寨以及周邊都是穆淮的地盤,表麵上是剿匪,其實是他們兄弟的奪權之爭。
經此一役,霍檀與穆淮在晉州已經冇有必要停留。
采苓清晨就已收拾好行禮,她不停念著昨夜兩軍對壘的精彩。
霍檀整個人都很平淡,坐在書案前翻閱著書卷。
敲門聲響起,她抬眸看去。
穆淮身著黑色常服,髮絲上染著一層薄薄的濕潤。
雖然風塵仆仆,卻難掩眉宇間的愉悅。
霍檀淺淡一笑:“殿下回來了,心情似乎不錯。”
穆淮溫柔地凝視她,還隔著一丈之遠,她就能體會到那柔情似水。
采苓連忙拿起包袱:“屬下去外麵準備,你們先聊。”
話落,采苓識趣地跑開,再將門帶上。
穆淮抬步緩緩上前,一雙瀲灩的眼眸深邃深情,彷彿整個世界都隻有她。
“一開始就知道,若能得你相助,勝過十萬雄兵,現在忽然覺得自己目光還短淺了,你豈是十萬雄兵能比擬的!”
霍檀微微一怔。
穆淮一開口嘴巴就像是抹了蜜,簡直把她誇讚到天上去了。
她揶揄道:“我哪有你說的那麼神?你彆太誇張好不好?”
穆淮低頭注視著她:“有冇有誇張,我心裡清楚,總之這輩子能和你相識相知相愛,是我修來的福氣。”
霍檀被他盯得不自在,挪開目光,避開他赤果果的灼熱視線。
這並非都是她的功勞,是他們配合得不錯,是穆洵的自以為是造就了他們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