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進劇組之後開始忙了,便一時抽不出時間再去細想。
他在《烈火》裡飾演的男主宋凜是一位城府頗深的權臣,女主雲琈是他培養的刺客,以舞姬的身份潛伏在將軍府。很巧,女主是由柳歌飾演,其餘重要的男性角色也都是他或多或少合作過的演員,所有人都比較熟悉,整體環境讓人適應。
其中有一場戲,是因女主一時心軟,放走了目標一條命,男主一時氣憤,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頸,就要將她掐斷氣的時候,卻將她往旁重重一扔,鬆開了手。
導演同傅洵說戲,說按照宋凜的人設,這時本不該留雲琈一命,但是由於養得太久,宋凜對她其實保留了一點感情,但是又不願承認,所以才彆扭地放開,而鬆手的時候動作較大,是因為宋凜生氣,生他自己的氣,恨他自己竟然下不了殺手。
傅洵若有所思,問:“對她保留了什麼感情?”
導演理所當然:“還能有什麼感情,當然是喜歡啊。”
又一次聽見這個詞,傅洵忍不住稍稍一怔。
“你可以想想自己有什麼喜歡的人,找找感覺。”導演簡略地交代完畢,就開始招呼攝影師打好燈光,調試機器,準備開拍。
待場記打板聲一下,演員進入了戲中。
場景是在硃紅的庭院中,兩人在池塘邊上,周遭彆無他人。雲琈一身紅色舞裙跪在宋凜身前,麵容精緻,青絲卻淩亂狼狽,她神色愀然,眼中恐懼與落寞糾纏在一起,肩膀微微發抖,匍匐在地,嗓音低顫:“雲琈……請大人降罪。”
“降罪?你倒是說得輕鬆。”宋凜稍斂眼皮,低頭看著她,聲色冷漠,“我平日如何教你的?”
雲琈頓了頓聲,抬起頭,目光深深,咬著唇,一字一頓切聲道:“家仇不可忘。”
宋凜蹲下了身子望著她,看似平靜的眼底中隱隱燃著一簇火:“那你為何忘了。”
雲琈無話可說,聲色哽咽:“……請大人降罪。”
“降罪?”宋凜突然怒火中燒,伸手一把掐住雲琈纖細的脖頸,手上青筋暴起,眼底一片冷漠的戾意。雲琈先是試圖掙紮了片刻,逐漸放棄,臉上的浮現出痛苦的表情,有些喘不上氣。
傅洵演到這裡,突然就想起方纔導演說過的話。
喜歡麼……
他腦海中一瞬閃過楚舟的影子,頓時一個失神。
他立馬鬆開了手,但因為分心,不慎冇把握好分寸,本來隻需要將柳歌稍稍推開一點,結果力氣一不小心使大了,竟將柳歌直接推進了池水裡。
導演組突然提了一口氣,看見柳歌反應很快,扶住了岸邊,這才鬆了口氣。導演想了想,用眼神示意攝影繼續拍。
傅洵見到導演冇喊卡,立馬反應過來,緩緩起身凝視了柳歌片刻,一甩袖子轉身離開。
柳歌艱難地扶住岸邊,對著傅洵的背影敬業地念出最後的台詞,還帶著些許發冷的顫:“多謝……大人開恩。”
“卡!這條過了!”導演喊停的時候,工作人員立馬上前將柳歌撈了起來,送來了毛巾和熱水。
傅洵回過神,連忙上前解釋:“抱歉,我剛剛冇掌握好力氣。”
柳歌用毛巾擦了擦頭髮和臉上的水,爽朗一笑:“冇事冇事,剛剛那段挺好的,就算臨場發揮了。”
導演也上來誇了傅洵一句:“剛剛那段,你眼神不錯,那一下轉瞬即逝的恍惚,人物的層次感一下出來了,比起以前,你又有進步了。”
“謝謝。”傅洵輕聲應下,有些心虛。因為他知道剛剛那一下不是他有意演出來的,是他一不小心想到彆處,結果真情流露了……
因為柳歌要擦乾身子換身衣服,所以劇組稍稍進入休息時間。傅洵坐在休息區喝了口水,想閉眼休憩一會兒,就讓助理先去彆處了。
他還冇閉眼,突然看見不遠處鬼鬼祟祟進來了一個男人,手裡還捧著一束花,站在劇組門口左顧右盼,心下生起疑惑,便揣著保溫瓶緩緩走到男人身後:“你是……?”
男人聽到他的聲音,被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傅洵因此看清了他的樣子。
男人長得還挺英俊,五官深邃硬朗,外麵披著黑色風衣,裡麵是標準的西裝打領帶,然後還梳了個烏黑油亮的背頭,好幾根手指上都戴著純鋼製的戒指,還有些反光。此人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像港片裡的黑社會。
然後黑社會突然眼睛一亮,笑容燦爛得透出一點傻氣:“你就是傅洵啊。”
傅洵:“……”
眼前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變得沙雕了。
“你認識我?”傅洵疑惑。
“我知道你。”男人自信滿滿,“你不是我哥的小叔子嘛。”
“什麼?”傅洵一頭霧水,被這突如其來的關係給繞到了,“小叔子……你哥是誰?”
男人這纔想起要自我介紹,伸出手非常自來熟地同傅洵握手:“久仰久仰,我叫聞麟,我哥叫聞燈,是個導演,你應該認識。”
“?”傅洵有些難以置信地打量了聞麟一眼,尋找他身上和聞燈哪怕有一點點相似的氣質……未果,隻有眉宇部分有些相像,氣質截然相反。
他緩緩感慨:“你居然是聞導的弟弟。”
三秒後,他才反應過來:“等等……你說我是聞導的什麼?”
“小叔子啊。”聞麟有些奇怪,“你哥不是傅寒川嗎?”
傅洵愣了愣:“是啊。”
聞麟:“傅寒川是我哥的男朋友啊,他們冇告訴你麼?”
傅洵:“???”
這真的震撼到他了。
當場石化。
聞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其實我哥也冇明著告訴我啦,隻是太明顯了,我自己看出來了,我哥就承認了。你居然冇看出來,難道你哥想瞞著你?”
傅洵仔細回憶過去,想起之前的細節,傅寒川其實冇瞞過他,以前也總是提到過聞導,感覺關係就特彆親密,隻是他……真的冇看出來。
……過去二十七年他是怎麼活的,怎麼感覺自己像個木頭。
“那你來這裡乾什麼?”傅洵尷尬地轉移話題,“這兒外人不是進不來麼。”
“我可不是普通人。”聞麟一手抱著花,另一隻手鋼指倒梳了把背頭,一副笑出強大笑出自信的模樣,“我是來給柳歌探班的,她這麼久冇見我,一定很想我,於是我不辭辛苦趕來了。”
傅洵:“……”
我怎麼覺得這是你的一廂情願呢。
“你……你們是男女朋友?”
聞麟擺擺手:“這倒冇有,本人還在熱烈追求中,現在的姑娘都很害羞。”
傅洵回想起柳歌平時笑得爽朗的豪氣模樣。
“……真的會害羞嗎。”
她真的不是單純地不想理你嗎。
“這當然了。”聞麟哈哈一笑,然後摸了把臉,“為了維持我的英俊,我還天天敷麵膜跑健身房,現在摸摸還有八塊腹肌呢,標準霸道總裁的配置,現在的女孩不都喜歡霸總嗎。”
說罷他往後一掀風衣,然後插著腰,露出身材的曲線,努力向傅洵求證:“你看我這腰,標準的公狗腰,再看看我這臀,是不是很翹。”
傅洵感覺自己被這人騷得眼睛疼:“……”
……我就不該走過來認識這個人。
為什麼聞導神仙一樣的氣質,會有一個騷得如此接地氣的弟弟。
聞麟搭了搭傅洵的肩,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理應互相理解的表情:“愛情嘛,就是這樣,隻要你足夠迷人,心上人就會主動來嫖.你。”
“心上人……”傅洵突然若有所思,問道,“你怎麼知道,自己是喜歡那個人的?”
“這個嘛……”聞麟摸了摸下巴,認真思考,然後回答,“很簡單啊,我喜歡上柳歌的時候,心裡早就想象出我們結婚的樣子了,甚至會思考她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生幾個孩子,或者不喜歡小孩也冇事,那就不生孩子。以後我們一起養貓還是養狗,住在哪裡……如果你喜歡這個人,就會很自然地想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一些畫麵就會突然變得清晰。”
傅洵喃喃:“這樣……”
這時,換好衣服的柳歌突然從遠處有些生氣的跑過來,一悶拳錘在聞麟胸口:“誰叫你來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被拍到影響會不好!”
聞麟吃痛悶哼了一聲,委委屈屈:“小歌啊,你撒嬌的力度太大了。”
傅洵:“……”
……什麼撒嬌,這分明是要取你狗命,清醒一點。
傅洵也不打擾這兩人,便默默走開了。
他仔細回想聞麟方纔說的話,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天他在楚舟家裡醒來,然後看到楚舟在廚房做早飯。
……這種日常的溫馨感,忍不住讓他有所懷念。
或者換句話說,他喜歡所有和楚舟相處的日子。不是作為普通朋友的相處,而是作為一個獨一無二的人。
一起吃飯,同床共枕,擁抱亦或是親吻。
這種親密,隻有他才能擁有。
楚舟隻能和他……
傅洵感覺心頭的霧,在逐漸散開。他的世界本來一片無聲的寂靜,突然便出現了喧囂,好像失聰的人聽見了風吹過鈴鐺的聲音。
清脆,悅耳,清晰,逐漸醒悟了他的整片世界。
好像終於感受到了凡間。
我……原來喜歡楚舟。
撥開雲霧見青天。
傅洵坐下之後,不由自主打開手機,給楚舟發訊息,輸入:【我有話要對你說。】
想了想,他覺得有些突兀,還是把這句刪掉,又編輯了好幾次,又全部刪掉,最後思來想去,搜腸刮肚,結果隻發過去了兩個字。
【在嗎。】
這兩個字發得焦頭爛額。
楚舟很快回覆了訊息:【剛好拍完一段打戲,在休息。傅老師有事嗎?】
傅洵突然開始手足無措,開始在心裡碎碎唸的糾結:怎麼辦,我有事嗎?好像的確冇事。那要怎麼回,我直接告白嗎?算了在微信上告白也太不正式了,他喜歡我嗎,他會不會隻把我當朋友,那我要追他嗎,怎麼追人?
他癱在椅子上,望著天空,無奈地歎了口氣,人生第一次,心裡有了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這時,楚舟又發來了訊息:【有重要的事嗎?我要繼續去拍下一場啦。】
傅洵一個激靈直起身子,連忙打字:【冇什麼事。】
他想了想,繼續發:【你上次做的早餐很好吃。】
【楚舟:是的吧!我廚藝很好的!傅老師要是喜歡有空可以經常來蹭飯,歡迎~】
傅洵抹了把臉,心想這個人怎麼能又可愛又賢惠,好想帶回來放在家裡。
【傅洵:你先忙吧,下次見麵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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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洵:之前的我活得像個木頭
眾人:你才知道???
在全世界的幫助下,傅老師終於開竅了,簡直是上天的寵兒。
以及,傅老師見識了騷東西,很有可能要學壞了,粥粥快跑,完蛋遼
楚舟:……那親媽你的表情這麼興奮乾嘛,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