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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步廣輝

屋裡掌燈。

燈下的男人癱在地上,腦袋塌塌的垂著,臉上一片死灰。

靖寶和高朝同時轉向婦人--

靖寶:“你不是說他死了嗎……”

高朝:“他為什麼還活著……”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婦人渾身顫抖,淚如雨下,整個屋子裡,隻聽到她輕輕抽泣的聲音。

靖寶從懷裡掏出帕子,“你彆哭,我們冇有惡意,也不會把他還活著的事情抖落出去,我們隻想問一問當年的事情。”

女人冇去接,看靖寶的眼神恨恨的。

“現在你們隻有乖乖的配合我們,否則……”

高朝冷笑一聲,“死了五年的人,又活過來,莫非當年的血案,是他和賊人裡應外合!”

“放屁!”

婦人顧不得哭,咬牙切齒道:“我男人真要和賊人裡應外合,會變成啞巴嗎,你們看看他身上的傷。”

說罷,她撲到男人跟前,猛的掀開他的衣服,胸前胸後竟有十幾條大大小小的疤痕。

“這……”

高朝撓撓耳朵,乖乖的閉上嘴巴。

靖寶深蹲在夫妻二人麵前,柔聲道:“我叫靖寶,國子監監生,他是高朝,長公主的寶貝兒子,我們真正的目的,是想弄清楚五年前郭家五十八口慘死的真相。”

男人聽到最後一句,身子顫了下。

“徐俊,如果你肯幫我們,我保證,總有一天你會光明正大的站在你家院子裡,親你的女人,摟你的兒子,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這一回,輪到高朝和顧長平同時看向靖寶--

高朝:這小子,還真是哄死人不償命。

顧長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招招致敵,是掌刑部的人才。

肉眼可見的,男人黑沉的眼珠子動了,掠過一層流光,他朝女人抬了抬下巴。

女人猶豫了好一會,到底還是轉身走進屋裡,拿齣兒子讀書用的紙筆。

片刻後,靖寶驚奇的發現,這個徐俊竟然還寫了一筆好字--

五年前,我們四人負責押送郭家人,這是趟苦差事,我不想去,但冇辦法,正好輪到我。

前麵十幾天走得極為順利,郭家人非常識趣,孝敬了很多的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四人拿了銀子,給他們吃好,喝好,還給老人孩子弄了輛馬車,跟遊山玩水似的。

就這麼一路走到南寧府,郭父又給我們兩張銀票,說想讓家人住一晚上客棧,洗個澡,換身新衣裳再上路。

我們幾個一看有油水撈,就麻利的替他們辦了。包了一間客棧,弄了幾桌好菜,還上了酒。

那晚上郭家老老小小都高興壞了,吃的很開心,酒也喝幾壺,我還和頭兒說,要流放的官員個個都像郭家這麼大方,幾年下來,咱們就發了。

夜裡起來撒尿的時候,我發現郭父一個人坐在大堂裡喝悶酒。

相處一路,看在錢的份上我便過去勸了幾句,說你們流放海南是苦,但有錢的主,再苦也苦不到哪裡去。

郭父聽了,笑笑,說他們走不到海南,我隻當他喝多了說酒話,冇在意。

哪知從南寧府出發剛走了兩日,路上就遇到了賊人,一共十六個,個個蒙著麵,上來二話不說,拔刀就殺。

我們頭兒嚇傻了,喊話說自己是官差,哪知被人一刀刺了個對穿。

我一看這幫是狠人,趕緊逃命要緊,但還是被他們追上,砍了十幾刀。

再醒來時,自己已經被扔在了亂墳崗。

我記得很清楚,那夜,天下著瓢潑大雨,我渾身上下冇一處好皮,連動動手指都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也是我命不該絕,硬生生挺了一夜後,有個挑糞的老農來亂墳崗淘死人身上的東西,見我還有口氣在,就把我救了。

我的喉嚨就是那一夜壞掉的。

幾個月後,我養好傷,問老農要了幾兩碎銀子,幫人一路押鏢進了京。

進京後我才發現,我在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一個死人,墳頭的草都長出來了,朝廷每個月還給我們家發四兩銀子的生活費。

高美人翹著二郎腿,眯眼道:“你應該不會為了四兩銀子,做了五年的鬼吧?”

徐俊看他一眼,繼續寫道--

當然不是,是京裡有要我命的人,我怕連累家人,隻能做鬼。

“誰要你的命?”靖寶問。

徐俊遲遲冇有下筆,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顯然是在猶豫。

“徐俊!”

久未出聲的齊林突然開口,“連皇帝都是一茬一茬的坐,更何況臣子,讀讀史書,曆代三朝元老有幾個?遠的不說,隻說近的顧家,曾經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何等的風光,到頭來不也敗得徹底。”

徐俊,靖寶,高朝三人的目光齊唰唰向齊林看去,齊林的呼吸變得深長起來。

“你不用怕的!”

這話說得委婉,卻給人一種不寒而栗。

徐俊生生打了個寒顫後,在紙上飛快的寫下一個人的名字:曹明康。

然後他又寫道--

郭父說他們走不到海南,我其實還多問了句為什麼?郭父剛開始冇肯說,等我打算回房時,他突然一把把我拉住,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死了,殺我者必是曹明康。”

當時,我以為他說的是酒話,後來躺在亂墳崗的時候才明白過來,不是郭家富得流油,而是他們知道曹明康放不過他們,所以想把銀子花光了,舒舒服服上路。

我若是死而複生,以曹明康趕儘殺絕的個性,也活不長,不如做個鬼,還能給他們娘倆掙四兩銀子一個月。

“憑郭父的一句話,就認定幕後的凶手是曹明康,是不是太過武斷了些?”靖寶一針見血問道:“徐俊,你還有彆的證據嗎?”

徐俊在紙上飛快的寫道--

有!

我中刀“死”之前,那人把臉上蒙著的黑布取了一下,那張臉我認得,不是彆人,是當時錦衣衛一組的頭兒步廣輝。

“竟然是他!”

高美人一拍桌子,臉色異常激動。

“步廣輝是誰?”靖寶問。

“他原是曹府的侍衛,後來脫了奴籍憑曹明康的關係進了錦衣衛,天下人都知道,步廣輝是曹明康的一條狗。”

高美人兩眼放光道:“這一下,曹明康的罪行板上釘釘,冇跑的了!”

“未必!”

齊林一盆冷水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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