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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有幾人不委屈

徐家人此刻正聚集在正堂,焦急等待。

老爺子一進四九城,就被叫進宮裡,是凶是吉無人知道。

“來了,來了,侯爺回來了。”

徐評趕緊迎出去,終於在二門處迎到了老父親,也顧不得什麼,他率著徐家眾兒孫當即便跪下請安。

“都起來吧!”

老侯爺疲倦道:“今日太晚,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是!”

眾兒孫散去,徐評卻依舊站著不動,老爺子雖有話要對他說,心裡卻還有另一件要緊的事情。

“去把你大嫂叫來。”

“父親稍等,兒子這就命人去喚大嫂。”

褚容來得極快,請過安後,便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老侯爺開口。

老侯爺知道她想聽什麼,把孫子在軍中的點點滴滴,事無钜細的一一道來。

末了,老侯爺微微皺眉道:“青山年紀也不小,該成個家了,你可有相中的人?”

禇容自打丈夫死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搖頭道:“一切但憑父親作主。”

“總怕委屈了那孩子!”

禇容登時心下一沉,“父親這話……”

老侯爺放下手中的茶盅,“我被封了定國公,明日旨意就來,高處不勝寒,有些事情怕是咱們也作不得主的。”

禇容和徐評同時一驚。

大秦開國以來,爵位隻有降,冇有升,皇帝對徐家可真是隆寵之極。

可不知為何,兩人心中一驚以後,竟不約而同的升出一絲寒意。

來不及細想,隻聽老侯爺又道:“你若有相中的,那姑娘又是個好的,我還能賣賣這張老臉,為他爭上一爭,若冇有……”

老侯爺指了指皇宮的方向,“便是那頭說了算。”

禇容愣了半晌,歎道:“和葉家姑娘到底冇緣份啊!”

說起葉家,老侯爺神色一哀,“還有一件事情要同你們說,錦鄉伯兵敗自刎了!”

“什麼?”

徐評驚得心口怦怦直跳,“父親,這仗還冇開始打呢,怎麼就……”

老侯爺也不瞞著,將那封軍報說了個大概。

禇容聽到這裡,一張臉早已變色,“父親,您被封定國公,可是皇上要你領兵出征?”

媳婦到底在邊沙呆了近二十年,這等敏銳,男子都不及。

老侯爺眼露讚賞,扭頭向徐評看過去,“皇上命你我父子二人領兵。”

父子二人?

徐評臉上呈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怒道:“這朝中上下的武將都死絕了嗎,父親都已經年過六十,為什麼……”

“放肆!”

老侯爺一拍桌子,怒道:“這是你該說得話嗎?”

“這話的確不該我說,但是父親……”

“不必多說,這事,是我主動攬下來的。”

“父親!”

徐評大喝一聲,痛不欲生道:“您何苦這麼做啊!”

是啊,何苦這麼做?

老侯爺在心裡苦笑一聲。

自打在邊沙接到皇帝召他回京的訊息時,他其實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一個隻有爵位,並無實權的老人,有什麼值得皇帝用八百裡加急召見。

離京還有五百裡,禁軍統領郭長城早已等在路邊,老侯爺隻覺心臟一震。

進到四九城,直奔宮裡,等待他的是一桌異常豐盛的晚宴,桌上的每一個菜,都是他愛吃的。

那一刻,如果他再揣摩不出聖意,那便是白活了這麼大的歲數。

尤其當他主動請征後,皇帝隨即將葉鋒兵敗自刎,定為殉國時,一股寒意從五臟六腑裡漸漸升出來。

都說君心難測,其實哪有什麼難測,點點滴滴都在暗示。

自己若勝,自是徐家的無尚榮光;

自己若敗,那就是用他的血,來打磨青山這柄利劍。

一切,都在上位者的算計之中。

所以,他纔會說出那樣一句話--隻怕委屈了那孩子。

可這世上,有幾人不委屈?

皇帝他不委屈嗎?

他也委屈,臥榻之上,豈容人酣睡,江山明明是先帝傳到他手上的,名正言順!

昊王不委屈嗎?

他也委屈,不交出兵權,讓出封地,他就得死;可交出兵權,讓出封地之後,他能活成什麼樣呢?

更何況,武將的歸宿不就是飲冰踏雪,馬革裹屍,埋骨塞外嗎?

“兒子!”

老侯爺斂了所有情緒,正色道:“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一個族有一個族的運;一個國有一個國的氣,福不可享儘,勢不可使儘,都是老天安排好的。”

“父親啊!”

徐評一想到老父親這麼大的年紀要披甲上陣,隻覺心如刀割,七尺的漢子眼淚汪汪。

倒時褚容一臉平靜道:“二弟有空流淚,不如好好鑽研一下兵法,你強一分,父親就省心一分;你強十分,父親則省心十分。”

這話,簡直就是醍醐灌頂。

徐評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一鑽,他還不如大嫂,他還不如一個女人。

老侯爺看著不施脂粉,不戴任何配飾的長媳,隻覺得大長子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便是娶了她。

那麼青山呢?

青山可有這樣的福氣!

“父親,等旨意來了,便儘早出發吧!”

禇容起身道:“將和兵,是需要磨的,多磨一日,他日戰場上便多一分勝算,兒媳告退。”

老侯爺擺擺手:“去吧!”

一腳跨出門口,禇容轉身又道:“二弟若有時間,不妨多研究研究顧長平這人,打聽打聽他平常都讀些什麼書,萬萬不可小視。”

徐評的喉結劇烈滑動了下,恭恭敬敬衝著長嫂的背影行了個禮。

……

翌日,一早,王中親自帶著禦旨到徐家傳旨。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與往常徐家正門大開,迎八方來客的景象不同,這次徐家極為低調,等王中一走,老爺子帶著徐家兒孫開了祠堂,祭拜過祖先後,便閉門謝客。

無數前來道喜的官員,世家都吃了閉門羹,隻得打道回府。

僅過了三日,父子二人便整裝出發。

出發前一夜,定國公府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正是已故錦鄉伯的兩個次子。

二人穿著一身素服,冇多話,隻是按著母親葉氏的吩咐,結結實實給老侯爺磕了三個頭,道一聲平安。

葉家人不糊塗,明白這個爵位能保下來,多半是老侯爺的功勞。

這一夜,定國公府書房的燈,亮了大半夜。

子時過後,徐評纔回到自個房裡,與斐氏細細交待府中的大小事宜。

天光剛亮,父子二人便整裝出發。

與葉鋒出發時,天子親臨的盛況不同,這次隻有寥寥幾位大臣替天子前來送行。

簡單的幾句寒暄後,定國公父子便蹬踏上馬。

正要抽打馬鞭時,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北城門口兩具已風乾的屍體忽然晃動起來。

定國公抬頭正好看到,心頭猛的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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