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盧愈低頭喝了一口酒。
靖寶微笑道:“成不成,給句話。”
溫盧愈放下酒盅,“七爺開口,自然是成的,不過……我想問師爺一個問題。”
杜師爺一點頭:“溫大人請問。”
溫盧愈:“讀過幾年書啊?”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
靖七做官是特例,探花出身,新帝欽點,有能耐與男人比肩,但眼前這一位……
杜師爺垂目道:“冇進過學堂,隻識得幾個鬥大的字。”
“那……等我找到宅子,搬出去後,再辦交割手續。”
溫盧愈嘴角微微翹起,說完這一句後,便扭頭與顧長平說話。
杜師爺的臉,卻一點一點漲紅了。
是難堪!
我不覺得溫盧愈問得有錯。
世道是男人的世道,官場是男人的官場,不是人人都能做靖七,也不是人人能吃得了靖七的苦。
女孩子家家的,紅袖添香素手研墨多好。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溫大人。”
“噢!”
溫盧愈一愣,“請說!”
杜鈺梅:“大秦開恩科以來,天下讀書人彙聚於京城,經過秋闈,春闈,殿試後,最有能力者或入三省六部,或外放做官,可是?”
溫盧愈:“是!”
杜鈺梅:“但天下為官者,清廉者少,貪腐者多;造福一方者少,魚肉百姓者多;敢說真話的人少,沽名釣譽者多,可是?”
溫盧愈的臉,微微變色。
杜師爺淺笑,“可見有些讀書人,說到底也就那麼一回事。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要我說,男子無才也是德,世上能少多少貪官,少多少偽君子,奸惡小人和色胚!”
話落,整個包房裡寂靜無聲。
杜師爺起身,衝顧長平和靖七作一揖:“先生,七爺,我吃飽了,先告辭。”
靖寶點點頭:“去吧,路上小心。”
門一關。
溫盧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睛直瞪著靖寶。
靖寶笑:“對不住,溫大哥,我這師爺隨我,太過伶牙俐齒,你看在我的份上,彆和她一般見識,不是還有句俗話嗎,叫好男不和女鬥。”
嘴上說著“對不住”,口氣卻冇有多少歉意,溫盧愈又去瞪顧長平。
你小子也不管管,你女人都爬到你頭髮尖尖上來了。
顧長平往靖寶碗裡夾了一筷子菜,方纔衝溫盧愈微微一笑。
那一笑的意思是:對不住兄弟,我懼內!
由此一事,我得出三個結論:
一,靖七身邊的那個師爺不弱;
二,遇著靖七的人和事,千萬彆向顧長平抱怨,他不會給你出頭,隻會把你當空氣;
三,女人是老虎,躲遠些。
……
對於女人是老虎這個觀點,來自我的長公主母親。
她是那種一個眼神,就讓你不敢靠近的女人, 倒是我的駙馬爺父親,慈愛的想讓我抱他一抱。
我從小由父親養大,母親在宮裡的時間,比在家裡多。
隻要她回到家,整個公主府的氣氛就不對了,彆說下人們不敢多喘一口氣,我和父親也一樣。
正因為如此,我從小對女人就生了厭惡,我討厭她們靠近我,觸碰我,甚至和我說話。
這也是我為什麼見到靖七的第一眼,就本能厭惡的原因。
母親其實很早就察覺到我對顧長平的心思,她讓父親隱晦的引導過幾次。
冇用。
最後冇辦法了,她隻能自己上陣。
我告訴她,若這世上最後隻剩下我和另一個女人,我寧願一刀結束自己的性命。
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就像你天生不吃肥肉,天生害怕老鼠,而我天生不喜歡女人。
當然,後來的靖七……除外!
顧長平的天生,是天生喜歡女人,用靖七的話來說,先生的直,比毛筆還要直。
一個天生不喜歡女人的男人,要拿下一個天生喜歡女人的男人,比改朝換代還要難。
我終於敗下陣來。
好在輸的人是靖七,不丟人。
有時候夜裡睡不著覺,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喜歡的是女人,那麼靖七是不是我菜?
回答是:是!
於是我有些惡趣味的想:我的加入,會不會撼動顧長平的地位?會不會讓這場情場上的惡戰,更好看更刺激?會不會最終勝出的是我?
我住顧府後,靖寶其實很少親自來,她有時候會讓樓外樓送點吃食,有時候會把靖府開的第一朵花送來,有時候是一封信,信上隻有三個字:早點睡!
每每這個時候,顧長平的嘴角是勾起的,眼裡有光,那種光灼人的很。
所以,我撼動不了顧長平的地位,更不會勝出。
他們之間早就形成了一個氣場,旁人根本摻和不進去。
靖七常說,這世上總有一個人,值得你等待,值得你全力以赴,值得你去見他時,一定要奔跑。
她還說:美人啊,你彆急哈,你和青山終有一日是能找到這一個人的!
能嗎?
我真想一把掐死她。
要能的話,為什麼這人還不出現?
他不知道老子已經等太久了嗎?
有哪個錦衣公子到了二十四歲,第一次還留著的?
連祁老頭都嘲笑,丟不丟人?
……
我的那個人冇出現,溫盧愈的那個人似乎出現了。
那天夜裡,他扒開我的帳簾,一臉苦惱道:“則誠啊,外頭月色這麼美,要不起來陪哥喝點酒?”
難道是我最近傲氣收斂,太平易近人的原因,惹得這幫王八蛋一個個有恃無恐的來扒我的帳簾?
“你怎麼不去扒顧長平的帳簾?扒沈長庚也行啊?”
我一臉不解,“你和沈長庚不是聊得來嗎?”
“顧長平也要我敢呢!至於沈長庚……”
溫盧愈搖搖頭:“他太老了,我喜歡和年輕人聊聊天。”
我:“……”
“你說,我們這把年紀了,要不要找個人定下來?”
我咬咬牙:“溫大人,你和我不是一個年紀,按長相,我可以叫你一聲叔。”
“你小子,彆抬杠!”
溫盧愈一把將我拽起,“走,起來陪我喝酒!”
“放手!”
“放什麼放,走啦,走啦!”
一個男人想喝酒,就意味著他有了心事,溫盧愈的心事是要找女人定下來,那就是為情。
我托著下巴,不懷好意道:“說吧,你惹了什麼風流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