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的身形毫不停歇,踩在這沙礫石子之上,劃出殷紅傷口。
這些囚徒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冇命的先前狂奔,淋漓的大汗自寬厚的肩背流淌,滴落在粗布短褲上,浸濕大片。
興奮的呼嗬聲如同圍困多日的野獸,衝出牢籠一般,響徹樹林。
奔走的馬匹上,身著黑色甲冑的士卒抄起長矛,分列兩側,為首的將領嘶吼出聲。
“是個漢人頭顱可免一死,二十個封田五畝。”
“你們這些將死之人要記住蓋蘇文大王的仁慈,在咱們這片國土上好好表現吧!”
將領時不時的接到斥候的彙報,烏骨城也隨著這隊近萬人的挺進,漸漸近了起來。
下來山勢,便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數條河流交織的地方,為首大將下達修整的命令。
按州縣地域將這些囚徒再次清點一遍,再確認數量無誤後,大將將手中長槍拄向地麵,露出一口黃牙。
“大唐的兵卒就在眼前!要不了多少時辰便是你們建功立業的時候!”
目光掃過喘著粗氣,渾身濕漉漉的囚徒,大將咧嘴一笑,環指過去。
“好好瞧瞧你們身邊的這些人,來自咱們高句麗五湖四海!”
“他們中的一些,將會是這場戰事的受益者,他們將會擺脫掉這囚徒的身份,或許會成為各個州縣的地主鄉紳,或許會拜官朝廷,成為執掌一方州縣的兵卒統帥。”
“當然,你們中的一些會血濺沙場,永遠的留在這片戰場上,你們的名字將會記載史冊,還將被整個高句麗子民所銘記!”
這些囚徒都是從各個州縣彙聚而來,所犯下的也都是以命抵命的罪孽。
在飽受修築長城的勞役之後,此番能被放進這戰場,洗刷人生汙點,甚至於能大放異彩,創造傳奇,這無疑於是最好搏命的時刻。
這些大致不識的粗漢,哪裡知道能載入史冊的乃是功勳震古爍今之人才能擁有的榮耀,又哪裡會關注是否會被多少人記住!
他們關注的乃是即將的戰場上能殺掉多少唐兵,能拿到多少田地,能分得多少宅子……。
興奮的嘶喝聲,在大將說完最後一個字的一刹那間驟然炸響。
“衝啊!殺掉唐將!”
“我要宅子,要田!要有吃不完的糧食!”
“他孃的!我要執掌一州縣兵卒,讓那狗官不敢再小看與我!”
踏踏踏。
有馬蹄奔來的聲音。
說話之間,先前派出去探路的士卒,已然渾身是血的帶著布袋前來。
“將軍,半路上收到烏骨城逃亡士卒帶出來的東西!”
“大唐的巡邏小隊已經在趕往此處的路上了!”
大將牆頭挑過滴血的布袋,暴喝一聲。
“全軍戒備!”
似乎這句話已然成為習慣,他已然忘記身後的乃是些死囚,完全不是什麼將士。
身後那些野蠻的囚徒頓時從河邊躍起,興奮的舉著石斧石錘,嗷嗷叫喚著。
副將看上一眼,毫無整軍備戰的死囚們,緩緩搖頭。
“這他孃的,死囚和士卒之間的差距,相差不是一點兩點。”
聽罷這聲抱怨,大將猩紅眸子中冷光一閃,低沉應道。
“管他孃的!反正橫豎都是一死,讓這些死囚探探水,也是好的。”
“要不是被那鐵嶺陷害,我有怎會淪落到率領著死囚的份上。”
話語之間,槍尖一抖,溜圓的人頭自布袋之中掉落出來,血淋淋的沾染一地血漬。
槍尖按壓頭顱,轉過正麵,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樸將軍!”
鮮血浸染的人頭上,鬚髮皆白,一雙尚未閉合的眼簾之中儘顯駭然之色,顯然在死前所見的事物極為驚駭。
啊~
憤怒的嘶喝聲自大將口中發出。
槍尖橫掃出去,烏骨城的老將軍頭顱滴溜溜的在地上飛馳起來,‘噗通’一聲掉在了水中。
大將猛然回過頭來。
“他孃的!全軍進軍,我要拿唐昊的人頭,祭奠咱們的老將!”
號角聲隨著河岸吹響起來。
大將冇有絲毫猶豫,也並未采取任何保守姿態,率領麾下士卒跨過眼前的河流,浩浩蕩蕩向著城郭挺進。
視野拔高天空,俯瞰下去。
密密麻麻如同蟻群一般火速向前奔去,騎馬的大將心中卻露出一抹笑意,低沉的聲音,隻有自己能聽見。
“押送士卒進了這戰場,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老夫終於可以擺脫掉你們的!”
尉遲寶琳和高真行一行人此刻正騎上戰馬,遙望著這群裸著上半身的人群。
“這又是什麼妖魔?”
思索間,如野獸般的呼嗬聲,從對麵傳來,提著原石器具的人們一人率先衝來。
“孃的!膽子到是不小,還真當咱們哥三領的這六萬士卒是吃素的不成?”
下一秒。
“殺!”
槍尖橫指出去,指向對麵。
高句麗的士卒和大唐的兵卒轟然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