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嘈雜漸起，休戰投降的氣息在城頭擴散蔓延。
在這片嗡嗡作響的城頭上，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心間崩坍，解體。
軍師看見士卒這等勢頭，心頭驚怒交加。
“大戰在即！你們在乾什麼？”
“大唐，已經攻過來了！”
憤怒的嘶吼聲在整個城頭徹響。
哐啷。
有兵刃墜地的聲音。
“我降了！我不想死……”
有細微的聲音從城頭一角傳來。
哐哐~
更多的聲音從城頭末端傳來。
有人鼓足勇氣大喝起來。
“降了！我要回家！”
城頭上，諸位大將看見城牆遠處仍在地上的刀劍，沉默不語，麵色凝重，默默垂下頭來。
軍心渙散，大勢已去，此番攻城之戰，敗局已定。
望著呆立在閣樓上的那尊人影，所有大將心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再勸些什麼。
作為一個征伐數載的大將，打心眼中還是不想承認戰敗的事實吧。
或許在不知什麼時刻，已然忘記當初那個心中利民安邦的宏願，不知不覺走偏了很遠很遠。
“你們……你們這是造反！”
軍師的聲音陡然拔高，指著城牆上騷動的士卒，一把拽著身旁的大將，嘶吼起來。
“看看！這就是你們手下的士卒，讓他們拿起兵刃，快！”
見諸位大將無動於衷，神色複雜的佇立原地，軍師一把拉住軍師胳臂。
“將軍，你倒是下軍令啊！”
眼眸之中映著城外百步之外佇立烏黑戰馬上的身影，鐵嶺眼簾微眯，似有精光閃過。
刷。
利刃出鞘。
城頭聲音陡然拔高。
“樸虎！”
城下馬背上的人影茫然的仰望城樓上的人影，有些錯愕。
鐵嶺緩緩吸上一口氣，聲音嘶啞低沉，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你不顧與我朝夕相處數載情誼，串通勾結大唐將官……”
“今日……這份情誼到這裡算是結束了！”
指向城下樸虎的寶劍隱隱震顫，眼中淚花彙集，格外顯眼。
城下人影臉色頓時大變，飛身下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揚起頭顱，看著城門上的人影，暴喝一聲。
“鐵將軍！”
城頭上副將臉色一白，一把拉住鐵嶺震顫的手臂，麵龐上有淚痕滑過。
“將軍，莫要說這些話語……”
拂袖掀開身旁的副將，鐵嶺含淚暴喝。
“滾開！”
紅著的眼眶中，淚痕溢位，滑落下顎，鐵嶺一張臉龐嚴肅到了極點，橫劍過來，嚇得周遭大將不由自主向後撤出兩步。
“還有你們！”
刷。
清輝劈落。
伴隨著撕拉作響，寬袖下襬應聲而落。
鐵嶺的聲音震徹城頭。
“今日，我與你等恩斷義絕，再無瓜葛，斷袖為證！”
風拂過城頭，吹起飄零的衣袖散落城頭，落在城下。
周遭大將士卒看見那不播飄零的畫麵，皆是一怔。
城下的樸虎短暫愣神後，看著那隨風輕揚的布帛，通紅的虎目中，淚珠滑落，張開雙臂朝著城頭嘶啞呼喊。
“將軍！”
“停手吧！不要怕再打了，屬下求你了！”
“和我一起回咱們的故鄉，那裡叔伯們都在等你歸去。”
“咱們還做鄉紳間的富家子弟，這武官……咱們不做了，不做了！”
望著那緊閉的城門，樸虎嘶聲痛苦，趴俯在地上，額頭觸地，嘶聲嗚咽。
“回不去了！”
城頭上的人影看了眼跪在地上人影，提著劍，搖搖晃晃的前走兩步，扶上城頭。
老淚縱橫的臉頰上扯出一抹蒼涼的笑容，雙肩抖動，笑出聲來。
“樸虎，你我從鄉間玩水和泥到現在披甲提劍，我這一生皆有你的身影。”
“我這一生，輾轉南北，經曆過諸多事情，從未讓我退縮……”
伸手指指大唐軍陣前佇立馬背的身影，帶著一抹悲涼的聲音說了出來。
“時光催人老，瞧瞧這大唐的小子，正值青年，雄心壯誌。”
“老了，老了，我這鬢角白髮的人呐，終究是比不過這些後起之秀。”
風拂過斑駁鬚髮，陽光透過薄雲照射在城頭那張老臉上，掛滿淚痕的臉頰上有了一抹笑容。
城池下方額角沾泥的人影，怔怔的望著城頭止不住的哭喊，踏著整齊步伐的大唐軍陣也在這一刻停下腳步，抬頭仰望這位經曆滄桑的末路武將。
軍師的聲音帶著一抹驚慌，呼喝出來。
“將軍！切莫心灰意冷，唐昊……唐昊他不過是言語過激，意在禍亂軍心。”
“咱們……咱們同心戮力，定然能守住……”
趴俯城頭的身影緩緩向後伸手，阻止了軍師前來的步伐，緩緩搖頭。
“還是算了吧……”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平躺在牆垛上的利劍被握了起來。
下一刻。
在驕陽照射下，一抹血線之脖頸上飆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