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同潮汐一般在天際席捲,染出一大片彤紅。
一隊隊士卒被卸去衣甲兵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垂著頭顱,擠攘著向著穀外走去。
兩側大唐士卒提著帶血的刀刃,分彆走在降兵降將兩側戒嚴,時不時揚揚手中的寒刃,指向突出隊伍的將卒。
沙沙的腳步聲中,帶血的泥土被踩踏出血水,蔓延出來,抬腳血水迴旋倒流之時,第二隻軍鞋再次踩踏上去。
吳通縱馬走在崖壁一側,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諸將一眼。
“方纔……方纔墜馬之時,腦袋撞在石塊上……我……暈厥了……”
唐昊扯起嘴角,轉過頭來笑笑。
“你小子把所有人嚇個半死,要不是你自己坐起來,程處默那小子能把這些降卒挨著挨著砍了!”
“還有尉遲將軍,要不是段瓚和高真行掰扯著手臂,還真怕他揮刀自刎,給你陪葬。”
伸手搭在吳通肩頭上,唐昊會心一笑,手掌收回之時,在肩頭上拍拍。
“好了,待他們統計完,我向他們解釋解釋,要不然你小子能被這倆活生生打死。”
話音落下之時,背後有馬匹踩著碎石飛奔而來的噠噠聲。
“唐將軍,戰果不錯。”
“除尉遲老將軍一部拚死抵禦,折了八千餘名,死傷略微慘重之外,其他各部均是極小傷亡。”
說罷,嘿嘿一笑,抹一把臉上的汗漬。
“向我率領的埋伏軍卒,不過是從山峰衝向山穀之時,幾個站立不穩的士卒翻下山穀,跌傷了胳臂。”
“趕到戰場時,已然冇也多少仗大,全是切菜砍瓜的屠殺。”
這個傷亡數字,唐昊是能接受的,微微點頭。
尉遲敬德從遠處策馬而來,慘白的老臉上一掃戰後脫力的疲態,反而顯得格外興奮。
“唐小子!”
“這仗,打的值!”
“戰馬五萬匹,他孃的那降將坦白,穀外的軍營之中還有牛羊,鐵甲萬領,箭矢兵戈更是不少!”
說罷,尉遲敬德大手一揮,興奮的嘶吼道。
“那軍營之中還有些煮著的牛羊肉,這是替咱們準備好了慶功的晚宴呐!”
哈哈哈。
說罷,尉遲敬德放聲大笑,習慣性的抬起右手,正欲呼喝士卒們加速行軍之時,牽動右臂上的傷口,頓時一股鑽心劇痛襲上心間,隻讓老將湖岸忙收手,疼的扯大嘴角。
眼眸之中,簡易包紮的傷口處,已然殷紅一片,有大量的血漬沁出白絹。
瞥見那抹殷紅,唐昊好意提醒道。
“尉遲將軍,肩上有傷,動作還是放的輕柔些。”
“這等大開大合的動作,以後還是少做。”
“夏季炎熱,將軍不要太過急躁,免得出汗太多,侵染傷口,化了膿血,再治起來,就麻煩了。”
唐昊懂些醫術,這乃是所有將卒們,都知道的事情。
能這番說道,尉遲敬德也知定然不是危言聳聽,擰著眉頭,緩緩點頭。
空氣之中一時間有些靜謐,尉遲敬德和程處默同時望向吳通,一股詭異的氛圍在彼此之間迴旋。
‘死’而複生,這對於這些大將來說,這便是最好的驚喜。
似乎起伏馬背上的這些將領們,心境也隨著吳通的安然無恙,也變的好上不少。
尤其是尉遲敬德,在看向吳通之時,眼光之中帶著一抹感激和讚賞。
隻是各個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感謝的話語一直卻說不出口來。
天光西斜,夜幕降臨。
營地裡陸陸續續升起了篝火,原本高句麗的軍營此刻被大唐士卒索性占領利用起來。
鍋中的大骨大肉早已煮爛,一些已被煮成肉湯,豪放的士卒們將頭盔探進去,舀上一些,大口豪飲起來。
熱熱鬨鬨的營地中,唐昊洗去臉頰血汙,一襲披風龍躍虎步的走了過去。
“唐將軍!”
眾士卒的招呼聲此起彼伏。
唐昊在空氣中壓下手掌,盤膝坐在一處螢火旁。
“今日,旗開得勝之日,有酒有肉,大家敞開了肚皮!”
“再起鍋灶,夥伕們再屠牛羊!今夜不再有將卒之分,各位開懷暢飲!”
話音落下之時,整個營地之中一片歡騰,如野人一般興奮歡呼充斥整個營地。
在這片歡鬨之中,尉遲敬德倒顯得幾分坦蕩,當初迫於顏麵不好啟齒的話語,此刻也還不顧忌的說了出來。
“唐小子,老夫能在暮年之際,還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全憑你賣老夫一個顏麵,將老夫安置在這重任首位,來這杯酒老夫敬你!”
也不帶唐昊言語,大手揮舞擺動,另一手已然托起碗豪飲起來。
一碗飲吧,再斟上一碗,雙手平舉,朝向吳通。
“老夫本是將死之人,脫吳將領洪福,逃過一劫。”
“來這杯,老夫敬你搭救之恩!”
吳通頗有些受寵若驚,平舉滿碗,回敬過去,掃一眼在座大將,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你們不怨我在戰場上昏迷便好。”
哈哈哈。
周遭傳出一陣爽朗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