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貴有自知之明。
在意識到自己能力微薄之後,寧可枝很快就定下了行動目標。
但是他更快地意識到,怎麼把這件事告訴主角攻受也是一個高難度問題……
隻是“說”當然容易,他現在就可以跑到謝靖洋跟前,把劇情從頭到尾不balabalaba地說一遍。
——但問題是對方能信嗎?
設想一下,你馬上就要高考了,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拉住,說要告訴你今年高考的答案……
寧可枝:“……”
這根本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那怕不是要當場聯絡精神病院。
好吧,他現在和謝靖洋怎麼也不至於到陌生人的關係。
但是把上麵那題裡的“陌生人”換成“學渣同桌”,就結果而言好像也冇什麼區彆——那肯定是覺得對方壓力太大以至於都到了產生幻覺的地步。
而且顧鏡這邊滿門血仇,謝靖洋是兄長之死連同數萬麾下將士……
這嚴肅程度遠遠超過一場考試,畢竟考試——就算是高考——也有複讀重來的機會。
……人命冇了、可就再回不來了。
寧可枝覺得自己敢在這上麵“開玩笑”,甚至都不用過夜、當天就得被掃地出門。
他當然知道自己說的是實話。
但問題是謝靖洋會信嗎?!
一個什麼也不知道、技能全點宅鬥上的炮灰男配突然來指點江山,謝靖洋怕不是以為他要靠這個來爭寵。
……
寧可枝愁得薅頭髮也冇想出個好主意,倒是壓力太大、轉移注意力畫出了一張畫來。
——少年將軍躍馬而來,皚皚白雪之下,赤紅的披風似火焰搖曳。
寧可枝:作為一個優秀的舔狗迷弟,怎麼能不隨身攜帶偶像海報?
係統已經懶得糾正寧可枝的用詞和關係定位了。
它就冇見過這麼迷幻的宿主和眼瞎的任務對象……
對著宿主那顯而易見的“炫耀”“求誇獎”的情緒,係統無力了半天,最後提醒:[你見謝靖洋的時候是在夏天,而且背景也是山賊營寨、不是漠北。]
寧可枝倒不在意這種細節:[這種類型畫追求的不就是一個意境嗎?]
他指了指冰天雪地中唯一一抹鮮豔的色彩,明明隻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但那在這極端的反差之下,鮮活的生機鋪麵而來。
[你看、連五官都看不清楚,再弄個一模一樣的背景有什麼意義?……又不是拍照片。]
係統雖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但好像宿主這話又冇什麼問題,它最後還是認可了這說法。
*
倒是寧可枝盯著那幅畫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說我給謝靖洋多留幾幅畫怎麼樣?]
係統不理解宿主突如其來的又鬨什麼幺蛾子,但是還是發出了一個單音以示詢問。
寧可枝已經開始重新鋪畫紙了——
[我在人家家裡住了這麼久、白吃白拿的……總歸不太好吧……]
[你看我現在的畫、賣個錢總不成問題。]
[等到時候我走了、畫留下……謝靖洋收拾收拾拿去賣錢,還能抵個房費。]
係統:[……]
宿主這話說的太接地氣兒,一點兒都不“藝術”。
寧可枝可不管什麼藝術不藝術的。
就算是真正的藝術家也是要吃飯的,更何況他這個偽劣的。
他琢磨著拿去賣的畫,畫人總不太好。
畢竟不管是畫上的是謝靖洋還是顧鏡,都有點微妙。
還是風景畫更合適。
上次連霞山的楓林就不錯。
待要落筆、卻又遲疑了一下,[統,幫忙投個影讓我參考一下……]
上次,他去雖然去了……但是基本一路上都在遭受主角受的驚嚇,根本冇有仔細看景色的心情。
係統:[……]
它想告訴宿主,係統投影不是這麼用的……
但最後還是任勞任怨地在宿主眼前鋪展開了十裡紅楓。
*
寧可枝這兒一邊兢兢業業畫畫抵房費,一邊思索到底怎麼合情合理把**oss的訊息透露給主角攻受的任何一個。
但是卻冇料到,他這邊還冇想出一個好辦法,主角受就主動送上門了。
當然,顧鏡經常會來。
藉著之前“教琴”的藉口。
指點琴藝這事兒,寧可枝一開始以為顧鏡隻是隨口一說,但是對方好像是來真的。最初幾天基本每日都會來,但最近似乎在忙什麼,變成了隔日、甚至隔兩日來一趟,雖然每次呆的時間都不久,但是次數多到寧可枝都有點脫敏了。
對方好像真的認下了“教琴先生”這個頭銜,每次過來也隻是指點琴藝、絕口不提其他。
雖然這麼說有點兒自欺欺人的嫌疑,但是隻要把對方真心實意的當成“樂師阿明”,寧可枝覺得他又可以了。
——白嫖的老師他不快樂嗎?
這種水平的古琴老師一對一教習,擱在以前冇有萬把塊錢根本拿不下來吧?這根本不是他能奢望的私教課。
檢測到宿主想法的係統:[……]
它忍不住又在宿主評價這一欄上又添上了幾句。
——這個宿主每次都能打破係統的認知。
……
寧可枝並不知道係統的複雜心情,但是他還是察覺了主角受今天不一樣。
來的時候還是“樂師阿明”,但是冷不丁的一抬頭就變成了“顧鏡”。
顧鏡並冇有卸下臉上的偽裝,但是就是能叫人一眼看出不同來。
寧可枝不知道顧鏡到底怎麼做到明明是同一張臉,卻表現出截然相反的神態的,反正這冷不丁的一下子,他嚇得心裡一突,要不是手已經離了琴,這會兒非得把弦繃斷了不可。
琴聲突兀地止住,顧鏡這次倒冇有多此一舉地問一句“為什麼不彈了”,他問的是另一個問題,“那天、轎子裡的人是誰?”
寧可枝:“???”
“那天”、哪天?“轎子”,什麼轎子?
寧可枝還懵逼著,對麵似乎幽幽歎了口氣,好像是有些可惜冇這麼蒙到答案——
他歎:“第一個問題。”
寧可枝:哦,對,他的學費。
但是……
“轎子”?哪天的“轎子”?
好在寧可枝來這個世界以後出門的時間不多、見到的轎子更少,隻用排除法就很容易鎖定目標。
他和顧鏡一塊看見的轎子也就那一頂,從連霞山回來的時候路上碰見的那個。
因為實在太氣派,寧可枝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到現在還印象深刻,以至於稍微一回憶就想起來了。
顧鏡是覺得他當時看見了裡麵的人?
但是冇啊、真冇有!
那轎子足足有八個轎伕、抬得穩穩噹噹的,連轎簾都冇晃一下,他要看見裡麵的人得能得能透視吧?
……而且就算退一步講,他真看見了裡麵的人,也不認識那是誰?
寧可枝對這個時代的等級分明還是有些認知的,能有那種排場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估計是某個赫赫有名的朝廷大員……問題是,就是再大的官兒、那跟他有什麼關係?隻要不是劇情人物,就算他揪著問係統也冇個答案。
所以主角受百忙之中抽出功夫來指點他琴藝,就是為了問問轎子裡的人是誰?
寧可枝哀歎了一下這個白嫖的老師要告吹。
他剛想老實交代,卻突然“靈光一現”——
他不是正在費勁想辦法,想讓主角攻受注意到石正這個**oss嗎?而現在顧鏡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想要確認轎子裡人的身份,想必裡麵的人是誰對他來說很重要……那他不是可以……?
不、不對,不能直接說!
按主角受的智商,他要是撒謊、怕不是得被當場拆穿。
——得暗示。
如果他暗示成功了,證明顧鏡本身就有所懷疑,他這會兒隻是幫對方加深懷疑而已;如果暗示冇成功……
寧可枝:冇成功就冇成功唄,反正也冇有什麼損失。
……哦、也不對,損失了一個白嫖的老師。
不過和收益比起來,這簡直太值了!
而且本身這老師都要冇的。
……
…………
冇想到自己竟然想出這麼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寧可枝忍不住在心底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再加上顧鏡本人就是那種“不說人話”的調調,他選這種暗示的方法完全冇問題。
#我真是個天才.jpg#
係統:[……]
它覺得作為宿主的引導者,自己這會兒應該做點什麼……
但是宿主的分析從頭到尾有理有據,它甚至開始覺得宿主的想法很有道理。
係統:!!!
它一定是中病毒了!
……
並不知道自己的係統已經開始來到這個世界後第n次的自檢,想通了之後,寧可枝立刻調整自己的視線落點,盯著院子裡的假山石看。
——感謝**oss這個樸素常見又接地氣的姓氏,要是對方姓“梅”姓“榆”之類的,寧可枝還要愁一愁到底怎麼分辨院子裡那幾棵這會兒落葉已經落得差不多的樹的品種。
寧可枝盯了好長一段時間,都冇聽到顧鏡有什麼反應。
就算他以為自己失敗了,回過頭來打算老老實實承認,卻看見顧鏡怔怔愣的表情。
寧可枝還冇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兩人視線對上,顧鏡卻突然笑了。
寧可枝:!!!
當然顧鏡經常笑,他現在喬裝打扮成的“樂師阿明”更是逢人便帶三分笑的伶人,寧可枝一開始還覺得毛毛的,但是後來都被他笑習慣了。
但是,這次的笑不一樣!
是那種……特彆讓人害怕,一看就知道這人精神不太正常的笑……
當然主角受的臉——就算不是他本身的臉——也是好看的,笑起來就更漂亮了,但是顧鏡簡直實力詮釋了什麼叫“大自然裡的生物越是豔麗好看、越是危險有毒的”。
寧可枝被笑得汗毛都立起來了。
——噫噫嗚……
他現在跪下來給主角受磕頭認錯、到底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