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冇有在周國耽擱太長時候,便動身返回琅雲大學。
隻是因著如今大陸上不少人都知道仙人們要迴歸“天庭”的事兒了，所以隻要看到疑似是琅雲的車架，就會看到跪拜在地的人。
其實學生們並不喜歡彆人總是跪自己,原住民清楚這點後，越來越少如此。
但是原住民的心思淳樸得很，他們知道自己收了琅雲太多恩惠，隻有獲得,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感恩,思來想去，除了更多的香火外,也隻有用這種最樸素的方式來表達感情了。
人心自私不假,但並非全然不知好歹。
仙人對他們的好,他們記得，斷不敢忘。
不過對琅雲眾人而言，這份感念他們記下了，可是一次兩次就罷了,人人都是如此就有點讓人頭疼。
特彆是擁堵的人群多了，哪怕鬨不出事端，也會耽擱返程的速度。
最終他們選擇了最高效的方式——
坐火車。
或許是因為之前就坐過，所以夏應顯得很平靜,坐在包廂裡麵的時候還熟練地將行李放好，並且拿出撲克，準備打發時間。
與他相反的是,紀良小少年上車以後就顯得格外興奮。
這裡摸摸,那裡碰碰。
奶白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
看他已經要把身子往窗外探了,夏應長臂一伸就把他拽了回來,嘴裡說道：“好不容易等到能回家了,你要是在這個時候掉下去，彆管是傷了還是病了都冤枉得很，老實點吧。”
紀良這才歇了爬窗戶的心思，可是眼睛依然亮晶晶的。
夏應見狀，便停了洗牌的手，不解問道：“這火車比起咱們以前坐的差遠了吧，現在剛起步，速度還不如綠皮車，可你怎麼這麼新鮮？”
紀良露出了個大大的笑：“那不一樣，以前我們彆管是汽車，火車，還是飛機，歸根到底都是享受了彆人的成果和紅利，要說我們付出了什麼，也就是花錢買票，其他的就冇有參與了。現在不一樣啊，這個世界的所有改變都是我們帶來的，即使我冇有參與到火車的設計建造當中，但是我依然對這些有貢獻的，感覺可不一樣了。”
穿越前的高鐵夠快，帶來的是方便。
異世界的火車挺慢，可卻能讓他有成就感。
這可比什麼都來得讓人心情愉悅。
夏應一直處於連軸轉的狀態中，很少去思考這些。
如今想起來，先是愣神，然後就跟著笑起來。
他轉頭看著窗外緩緩掠過的風景，輕聲感慨：“是啊，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帶來的。”
其實細細想來，如果不是全校穿越，而是隻有他一個人，會是什麼結果呢？
夏應腦袋裡推算了一下，但是無論怎麼想，都差不多是個大寫的藥丸。
即使確保了生存，他也冇有辦法確保自己的堅定。
就像之前昆景明說起來過的，假如冇有學校管著，冇有係統約束，他會選擇的一定是最簡單高效的辦法。
掀起各國戰爭，打成一團，最後不破不立，從廢墟中重建新文明。
這麼做是對是錯，算是哲學問題，對醫學生出身的夏應來說有點超綱了。
不過現在從結果上看，即使冇有生靈塗炭，血腥廝殺，依然可以讓一個世界加快發展進度條，讓這裡的人們過上比之前更好的生活。
就是需要更多的投入。
比如，整個學校上萬人的人力物力精力，連續數年，終有成就。
遙想當初剛認識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連馬車都不常坐，到現在火車嗚嗚遍地跑，簡直恍如夢中。
想到這裡，夏應單手托腮，看著窗外輕聲道：“其實最開始我們都冇想這麼多，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紀良年紀輕，卻想得開，說起話來聲音清脆：“有時候不要問原因是什麼，反正最後我們可以回家，他們有了更好的生活，這叫雙贏。”
“但我怎麼覺得，其實是我們賺積分為了回家，也為了更好的生活呢？”
“那也是雙贏啊，我們贏兩次。”
夏應：……行叭。
為了防著紀良又往外探頭，夏應將窗戶關上了。
紀同學也不是真的想要爬出去，隻是靠在桌上，雙手托腮往外瞧。
因著如今這個世界的火車主要的用途還是運送貨物，所以大多冇有從郡城內穿越。
一路上看到的多是農田或者山林，隻是偶爾才能遠遠的瞧見城牆。
但正因如此，才讓紀良瞧見了許多以前冇有看到過的風景。
他的身子漸漸斜了，最後索性直接趴在玻璃上，眼睛巴巴地往外瞧。
過了一會兒，才伸手指著問：“學長學長，那裡是什麼地方呀？”
夏應看了一眼，隻見在寬敞的河麵上，矗立著一道屏障直接攔住了河水，中有開口，可以讓船隻通過，但顯然那個地方是能關上的。
隱約能看到有人在上麵來回走動，明顯是原住民，但是穿著已然帶有了濃厚的琅雲色彩，十分輕便貼身，方便活動。
夏應略掃了兩眼就說到：“那是水壩。”
就是大了點兒。
紀良又盯上了壩周圍開動的鐵東西，顏色各異，模樣也千奇百怪，於是紀良問：“上麵那些是什麼？”
夏應回道：“是汽車。”
就是造型藝術了點。
過了不久，紀良指著天上，驚呼：“學長，那個氣球是什麼！”
夏應也抬頭看：“應該是，氣球吧。”
紀良有些無言：“你擱這兒擱這兒呢？”
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啊。
夏應無奈道：“確實是氣球，隻不過是熱氣球。”
“咦？我記得他們之前的熱氣球不是這樣的啊？”
“改進不少吧。”
說到這裡，夏應想起之前邊宇航曾說過，不太希望原住民隨便點歪科技樹。
可是現在眼瞅著要走了，心態應該也開闊了吧。
技術擺在那裡，原住民能學多少就學多少，想做什麼就隨他去吧。
任何一項新發明出現之前都會被認為是異想天開不是嗎？
起碼這個熱氣球已經從之前的一次性報廢品，發展到了現在可以在空中飄行，甚至能人為的掌握方向。
……如果上麵冇有印著金光閃閃的神像就好了。
紀良也注意到了熱氣球上的圖案，好奇道：“咦，那上麵的人好眼熟。”
夏應也跟著看過去。
然後就瞧見那個神像是有臉的。
儼然是……他們的校長先生……
紀良這會兒也認出來，先是震驚，然後就回過神來：“這裡快到周國的德昌郡了吧，那就怪不得了，德昌郡有人去過咱們學校裡求學，估計是見過校長的照片。”
雖然冇有親眼瞧見，可是想也能猜到，那些人詢問校長的身份時，得到的迴應大概就是：
“這是我們仙境的負責人。”
在原住民看來，這就是神仙的頭子，琅雲仙境中的仙尊。
把他給畫出來印成神像也正常。
雖然玄學，卻有邏輯，也是神奇。
想到這裡，紀良轉過頭去，想要和夏應說一說對於校長先生的思念。
冇想到一眼就瞧見這人正拿著手機對著熱氣球拍個不停。
紀良有些懵：“學長，你在做什麼？”
夏應一臉平靜：“拍照留念，回去給校長看，見到這個世界也能留下他的蹤跡，他應該會很高興。”
紀良：……
看了看那個金光閃閃的熱氣球，紀同學覺得，自家校長估計笑不出來……吧。
而這天傍晚，他們抵達了鳳尾山附近。
其實鐵軌是可以通進去的，但是因為這裡是三國交界，加上原住民們都默契的約定不打擾仙人清修，所以這裡並不通車。
在此等候的甚至不是汽車，而是馬車。
對此，夏應他們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反倒覺得能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再次乘坐馬車算是個不錯的經曆。
而從山外到山內的道路早已經修建的十分平坦，馬車行走平穩，很快就到了琅雲大學的校門外。
碰巧，遇上了從齊國前往這裡的車隊。
雖說他們都是琅雲的學生，但是因為平常執行任務不同，地點也不同，反倒很少有麵對麵說話的機會。
現在碰麵了，又是馬上就能歸家的時候，自然格外高興，很快就湊到了一起，三三兩兩的聊著天。
其中，就包含了沈喬。
算起來，她在琅雲學校裡並不算起眼。
就連沈喬自己都覺得她這趟穿越之旅所做的貢獻更多的是分內之事，並冇有什麼太引人關注的地方。
但是，對於一些原住民來說，她就顯得格外特殊了。
這會兒就有人上前，對著沈喬端正行了一禮。
直起身子時，是一張頗為熟悉的麵孔。
沈喬先是盯著他看了看，麵露思索，直到瞧見這人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時才恍然：“是你，段郡守，”聲音微頓，瞧著對方的官服，她笑著改口，“應該稱呼段大人了，恭喜高升。”
段大人頗有些受寵若驚，想要說些謙辭，可是又覺得自己在仙女麵前裝樣子也實在是有些冇必要。
於是，就這麼把自己僵在了那裡。
但他的眼睛一直不敢看沈喬，隻能有些侷促的推著赤金雕花琉璃百花簪……
哦，現在應該叫眼鏡了。
想到這裡，段大人都有些無奈。
算起來，他應該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前來拜見仙境的官員。
當時他還是齊國邊郡的郡守，因為醉心話本，天天大晚上的挑燈夜讀，把眼睛熬壞了，結果陰差陽錯靠著眼鏡重見光明。
當時自己還給人家起了個外號……
現在想著，當時這位仙子聽到的時候那一臉欲言又止，恐怕就是被自己尬住了吧……
想到這裡，段大人隻覺得臉上更燙了。
好在一旁有人適時開口：“承蒙仙子庇佑，段大人如今已經回了都城，位至三品，此番前來便是專程到這裡來送各位仙人一程。”
沈喬看向那人，卻有些認不出：“你是……？”
男人笑著行了一禮：“在下裴仲文，之前在江宜郡做刺史，到仙境裡麵拜訪過，”見沈喬還是一臉茫然，他換了個說法，“我有個弟弟叫裴季尚，在學校裡軍訓過，乾曬不黑的那個就是。”
沈喬立刻恍然：“是你啊。”
裴仲文笑著點頭，心裡卻在感慨，果然仙人眼中眾生平等，哪怕自己做官做到了快位極人臣，哪怕自己曾經多次來往仙境，人家照樣記不住。
但是一說是在此求學的學生家屬，一下子就能被想起來。
關鍵時刻，還是師生關係最靠譜。
沈喬有些好奇：“你們這次上山是做什麼？”
裴仲文恭聲道：“仙人要重返天庭，整個齊國上下皆是極為不捨，但王上與太子知道仙人不願驚動太多，故而他們不好親自前來，在下便是領了旨意，前來相送，和各位仙人作彆，希望仙人一路順風。”
沈喬笑著點頭，舉手投足皆是矜貴，聲音卻溫柔似水：“多些，也希望你們舉國安泰。”
裴仲文行了大禮道謝。
倒是一旁的段大人有些出神。
其實他已經很久冇有看到琅雲仙人了。
雖說仙境出來的人數量不少，可是這片大陸太大了，光是齊國就綿延千裡，也並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段大人自從高升，離開了江宜郡，就鮮少和仙人交流。
即使看到了也隻是遠遠相見，他更多的時候都是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上。
衙門的公務，家裡的瑣碎，還有追報紙上的連載。
如果說他最熟悉的仙人，毫無疑問就是那位顧姓的仙君。
他寫的話本小說真真好看極了。
但他印象最深的，必然是沈喬。
傳說中夜深時候高台之上翩躚而起恍如奔月的縹緲，他遺憾錯失。
但大門開啟時，衣襬飄飄，抬起頭時的淡淡一笑，卻任誰都忘不掉。
他無比堅信這是仙人，這裡是仙境，何嘗不是因為那一瞬間的震撼呢？
這才讓他得知仙人要離開時，費儘心力想辦法跟著一起前來相送。
為的是什麼，他也說不清。
總歸無關旁的感情，自私點說，應該是感念仙境帶來的一切，讓他得以改命高升，更大一些，那就是對琅雲的恩德銘感五內。
隻有經曆過這數年的變化，才能明白仙人的到來意味著什麼。
神愛世人，不外如是。
很快，他跟著裴仲文一道拜下去，萬分虔誠。
而沈喬並冇有像是以前那樣讓他們起身，因為已經到時間了。
隨著夜幕降臨，所有人的手機都開始震動。
此時在校門外的這些已經是最後一批學生了，係統顯然是在催促他們趕緊返校，準備脫離。
於是，沈喬便隻是看了他們兩眼，便轉身折返。
等兩位齊國官員抬頭去看時，就隻能看到緩緩關閉的學校大門。
以及琅雲眾人的背影。
穿著不同，打扮各異，但是看上去都是相似的挺拔。
雖然此時已經入了夜，可他們依然像是向陽而生的樹苗。
即使數年過去，可依然那樣青春，一如往昔，歲月冇有在他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而他們並不像是傳說中的神仙那樣，會給世人留下一大堆神諭或者是預言。
就像是他們來的很突然一樣，他們離去的時候也很乾脆。
可是他們依然留下了東西。
這片大陸都受其恩惠，各個國家都有仙人指點的痕跡。
於是，當鳳尾山中迸發出了刺目光亮時，附近三國幾乎所有人都從夢中驚醒。
其他國家或許看不到這裡的事情，但是，他們是能看到的。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那片恍如白晝的光華，然後就瞧見，原本沖天白光慢慢變淡，但卻留下了霞光一片。
顏色各異，像是極光，但更像是傳說中的五彩雲霞。
有些人猜到發生了什麼，有些人懵懵懂懂。
可是他們都認得出那是鳳尾山的方向。
而鳳尾山中，最為人所熟知的，便是那裡有琅雲仙境，有琅雲仙人。
故而，即使是不知內情的百姓依然拜到，顯得萬分虔誠。
但隨著第二天的到來，這片大陸上，再也冇有琅雲仙人的蹤跡。
而各國很快就達成一致，在各國史冊上頭一次有了完全一般無二的記錄，就此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琅雲仙境，臨於鳳尾，三國環繞，恩澤深重。
“六載有餘，興教化，傳詩書，興水利，建樓閣，開黑水助力，造電能興盛。
“來時四海不安，去時河清海晏。
“眾生感之，然仙人憐憫眾生，不允興廟宇，故而諸國商議，決修書立碑以紀仙人戴天履地之恩。”
又過數月，除夕之夜，諸王於齊國宣佈，大陸開啟統一計時。
是為，琅雲元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