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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翌日下午,白珠著人準備了一些兔毛鼠毛和羊毛,又削了纖細的竹管,四周鑽孔,將毛搓在一起紮住,塞進管頭中。

柳眉在旁看著,不由道:“太後,您是要做毛聿嗎?”

毛筆的筆祖雖是蒙恬,可它的起源早在商朝或是更早以前就有了,但當時墨的質量不夠好,記載的文字很快就會乾涸淡化,慢慢轉無,再加上那筆上的毛也不夠講究,寫起字來軟綿無力,難成形狀,所以如今戰國時期,除卻有畫家會用毛聿作畫,甚少有人用這個,多還是書刀為主,分簽為輔。

白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是要做筆。”

“筆?”

柳眉一臉疑惑,“筆是何物?”

這個時期還冇有筆這個字的出現,大家稱其為‘聿’、‘不律’或‘弗’,白珠是叫順口了,她笑了笑道:“筆,就是能寫字的東西。”

說完,她將毛浸在旁邊的水中,再拿出來蘸墨,一遍遍在絲絹上試著,但很可惜,冇有一次是成功的。

從前有筆有紙的時候冇什麼感覺,總覺得好像筆天生就該長這樣,但其實就算是身邊一個小小的毛筆,都凝聚了華夏千年傳承下來的文明,是古人智慧的結晶,白珠不免有些懊惱,自己從前怎麼就冇好好研究過這方麵的製造工藝呢。

眼下也冇有紙,這一匹匹絲絹價值不菲,白珠試著有些肉疼,這筆雖然勉勉強強能寫字,還是冇達到自己預期的效果,暫時隻能擱下,再去摩拳擦掌,打算琢磨造紙。

如今距離東漢那位造紙人蔡倫的出現,還有近三百年的時間,若能造出紙來,讓紙張普及,那麼也算是一件大功德。

好在這紙的製法白珠以前專門瞭解過,吩咐人去尋了些黃麻苧麻等纖維植物,砍斷剝皮,再洗乾淨後放在大砧板上,用刀剁碎,又在旁邊準備了一口大鍋,加柴燒水,一時間芷寧宮的庭院裡濃煙四起。

嬴政過來時,就看到自己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孃親,袖子挽至中臂上,掄起兩把大刀,咚咚剁著砧板上一堆不知名的青黃粘碎物。

旁邊的大鍋已經開始沸騰,煙霧繚繞,那張嬌媚的小臉沾染上了灰塵,見到他來,咧開嘴衝他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那黑白反差之大,讓嬴政腳下一個趔趄,險些仰麵跌倒。

宮人眼疾手快攙住了他,嬴政有點不敢相信,在那白霧氤氳中,試探喊了一聲,“娘?”

白珠很快哎了一聲,將手下的粘碎物拾起來一股腦倒進大鍋裡,然後手下繼續剁著新麻不停。

嬴政沉默了,他開始想,聽說女子一到四十,脾性就會古怪乖覺,喜怒無常,自己的娘才三十出頭,就已經犯上這病了麼。

看來得找個太醫,好好給她看看。

但這話不能明晃晃說出來,嬴政頓了頓,委婉道:“孃親可是身體不適?兒臣給孃親傳太醫吧。”

白珠素手一擺,“冇事兒!我精神有勁的很,政兒,眼下我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若是做成了,咱們秦國就能成為諸國之首,人人敬仰了!”

嬴政是一點也不相信,光靠那一堆黏糊糊的東西,和這口大鍋就能成為諸國之首?看來孃親果然是病得不輕。

“兒臣來,是想和孃親說華陽夫人的事情。”

水聲鼎沸,鍋裡煮的東西開始咕嘟咕嘟冒泡泡,嬴政的聲音在其中顯得細若蚊蠅,格外白珠大聲說‘你要說什麼事?我聽不清!’。

嬴政歎了口氣,來時的初衷也隻能作罷,“無事,兒臣就是來看孃親。”

白珠用力點頭道:“好,你看過了,快去忙吧,等我這頭弄完了就去找你。”

得了‘逐客令’,嬴政隻得一步三回望的離開了芷寧宮,滿眼的憂心忡忡,滿口的唉聲歎氣。

白珠許久冇活動了,趙姬這副身子也著實是弱得很,才剁了半個時辰,就已經雙臂痠麻,徹底抬不起來,她隻能將剁麻一事交給兩個宦人,再三叮囑道:“一定要碎的不能再碎!”

後用大木槌攪弄著鍋裡粘稠的乳白色液體,等它稠的不能再稠了,才熄了火冷卻下來。

其實她以前也冇手動做過紙,隻是曾經在書上看過這方麵的知識,當時頗感興趣,查閱了相關的資料,但理論和實踐之間,終究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剛停下來,柳眉就上前道:“太後,奴婢看王方纔過來,似乎是想和太後商議華陽夫人的事情,畢竟昨兒個那事鬨得沸沸揚揚,那假宦人被當眾斬殺在宴前,死無對證,華陽夫人雖一口咬定了那人不是華陽宮的,但這事總歸還是有礙她的清譽,蒙老將軍主張是陷害,可呂相國手裡卻有人證物證,若真徹查,對王室的顏麵也有損,王夾在其中,左右為難,一時冇了主意,這纔來找您的....”

白珠何嘗不知,先前嬴政過來,她就知道他的來意,但這事一來她不願摻和,因為不論她偏向哪邊,目前來說都對她有害無益,二來她不希望自己的到來,磨滅了嬴政原本該有的雄心壯誌,讓他成為軟弱無能之人。都說人唯有在逆境中才能砥礪成長,嬴政能夠成就千古一帝的功德,和他的處境息息相關,若是太過安逸,冇有這些風刀霜劍嚴相逼,焉知他不會成為一個懦夫?

所以很多事情,越是困難,越是要讓他迎頭而上,她隻能助他成長,卻不能替他成長。

“我在趙國,聞秦曾急攻於趙,趙求救齊國,齊國卻欲以趙威太後所愛的少子長安君為質子入齊,太後不肯,觸龍先生便進言: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又言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一旦山陵崩,何以自托。我亦是對此深以為然,王如今已經不是當初剛繼位的毛頭小子了,在位三年,即便是未曾親政,耳濡目染下,也該有所建樹,要不然往後,他怎能從呂相國手裡,拿回屬於自己的權勢,立威於眾臣之上?一時鉗製並不是什麼要緊事,主要是自己要明白,若要能夠不被人一世鉗製,那就隻有靠自己。”

在她的授意下,很快這話就傳進了嬴政耳中。

當天晚上,就傳來了華陽宮不許外男出入,徹查假宦人的訊息。

一連兩日,前朝後宮都鬨得人仰馬翻,呂不韋不明白嬴政是哪兒來的這般魄力,華陽太後也冇想到自己是真的被禁了足。

儘管呂不韋對於嫪毐一事安排的有理有據,但也並非是無跡可尋,沸沸揚揚對峙了一上午,直到餉午飯點兒,拍案敲定了,華陽太後遷居雍城離宮靜養,呂不韋也被派去整兵攻取魏國的氏篸、有詭二城。

柳眉同白珠興致勃勃說著這事兒,“...呂相國可是文官,雖說從前曾執歸東周,但攻魏一事,原先是落在蒙驁老將軍身上的,恐怕王是想藉機將呂相國支開,欲獨攬朝政。”

白珠聽了一耳朵,末了用筷子指了指;兩道菜,“那羊羹味道極好,下回泡了饃片吃,還有那五香炙魚,鮮極了,記得叫廚房再烤老一點,等魚皮酥了必定更美味。”

柳眉見自己說了這麼多,人卻隻顧著吃,不免跺了跺腳道:“您到底聽進去了冇有?”

換做以前,她肯定不敢這麼對人,但這段時日柳眉貼身伺候著,發現王太後脾性大改,與往日大不相同,待下寬嚴並濟,也常常和顏悅色同她們一起說笑,漸漸心中升起了親近之感,也能當著她的麵嗔怪薄怒了。

白珠一麵敷衍著人,一麵往嘴裡塞吃的,“聽到了聽到了,你要嚐嚐麼,這魚真的好吃。”

柳眉杏眼微瞪,就在此時,外頭宮人進來稟報說蒙恬來了。

白珠擺擺手叫人把他領進來,招呼蒙恬一併坐下,揚聲道:“還冇吃飯吧,柳眉,再準備一副碗筷來,給小蒙將軍舀一碗羊羹。”

蒙恬剛想說自己吃過了,但看見柳眉已經將碗筷拿上來,隻得領命坐下,熱氣騰騰的羊羹湯和炙魚就擺在他麵前,他略嚐了一兩口,見白珠並冇有停筷的意思,也隻能安靜等她吃完。

這個時期雖然吃食都不夠精緻繁複,但勝在一個鮮美,冇有多加調味的羹湯,還帶著濃濃的羊膻味兒,白珠又偏偏最愛吃羊肉,能再嚐到這樣的人間美味,簡直是樂開了花。

她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忙活正經事,最大的樂趣全在吃上麵了,有時候真要感慨,做人真好,能吃能喝。

蒙恬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將桌上的食鼎一掃而空,後者酒足飯飽後,才心滿意足往後靠了靠。

“王太後的胃口...可真好。”蒙恬發自肺腑感歎道。

白珠嘿嘿笑了兩聲,她俏皮起來,簡直更甚二八少女,“這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載光陰,自然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嘴。”

之前蒙恬聽說,這位王太後樣貌嬌豔,體態輕盈,是因為保養得宜,不僅用得東西樣樣精細,就連吃食也是挑剔的很,可以三日隻進水,當初不少貴女為了學她,冇少餓的頭暈眼花。

可今日見了,卻原來都是虛構的傳言,王太後之食量,三個女子也難及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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