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黑雲壓著破落的村落,天穹透不下一絲光,依然能看清橫亙在地的斷臂殘肢橫,累累屍首,他們淌出的血將黑色土地染成了紅色,房屋著了火,冒出滾滾濃煙,人間煉獄就在眼前。
寧平縣已經死了太多的百姓和抵禦的修士,寥寥幾個修士依然殊死抵禦著成百上千的妖族進攻,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們依然拚勁最後一絲氣力,保護著一方百姓。
妖族的殘暴進攻下,修士一個個倒下,他們的喉嚨被利爪割裂,大動脈被撕開,鮮血噴薄而出,可他們冇有立刻死去,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還在抽搐蠕動著,眼睛驚恐地睜著,望著再次砍下來的屠刀利刃……
剩餘百姓看著這一幕,除了眼淚,都像是石化了,不敢動,不敢說話,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最後一個身受重傷的年輕修士被生生折斷雙手後,暫時被留下了性命,白虎妖王走到他麵前,單腳踩在他臉上,沉聲說:“你們將我兒子藏在了哪裡!交出來,我饒你一命!”
年輕修士吐出一口血:“……我們並……並未擄劫過……你兒子。”
白虎妖王眸子驟冷:“不說,那就去死吧。”
鋒利的獸爪刺向修士的心口,是要掏出他的心臟,這時,一道暗紅色的靈劍飛過來,穿透了白虎妖王的手臂。
白虎妖王猛地縮回手,看著站在天上帶著鬼麵麵具的男人,咬牙道:“容景!”
容景並冇與他廢話,一閃身瞬移到了虎王麵前,將那受傷的修士扶起來,施用了個療愈術幫他止血後,交給了跟在身後的周翼星。
然後他掃視了一圈齊聚在寧平縣的黑壓壓的妖物,沉聲說:“收手吧。”
白虎妖王猖狂大笑:“做夢!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殺害我族人,還擄走我兒子,想要我善罷甘休怎麼可能!”
容景看不出表情,但聲音很沉,承諾道:“如果真有此事,我調查清楚,自然會給你們妖族一個交代,但是你們殘害無辜百姓天理難容。”
“你們所謂的仙門正牌不過隻會包庇,你以為本王還會相信你們!饒是你容景再厲害,如今隻有你和你手下在,你覺得憑藉你們兩人之力,還能抵擋得了我妖族成百上千的兄弟。”
“誰說我們仙門正牌隻有兩人的。”
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傳來。
白虎妖王抬頭一看,隻見身著血紅衣袍的離傾禦劍而來,她麵容冷肅,唇畔勾著一縷輕嘲。
她身後跟了一眾的修士,黑壓壓一片的幾乎遮住了半壁天。
之後,便是妖族和修真界之間昏天暗地的血戰,離傾劍氣如虹地斬妖與劍下,身姿跳躍挪動,幾乎橫貫了整片戰場,容景始終在她不遠處。
這段回憶,給葉湛的觸動很大,他親眼見證了人與妖魔之間的鬥爭,遠比想象中的更血腥,更殘酷,更驚險。
也讓他明白,人和妖魔始終不能共存。
那之後,他還回憶起了一些他小時候的事,他的母親帶著小小的他在練劍,父親走過來,抱起了他,為他擦掉額上的汗水,又牽著了母親的手,低聲說:“千汐,景兒還小,彆逼他那麼緊。”
墨子漣詢問他與鳳千汐關係時,他還是昏昏沉沉的,並冇有反應過來,否決了,隻迷迷糊糊聽到師尊說是他娘,當時他還微微勾了下唇,覺得這劇情似曾相識。
在他甫拜入五蘊靈山之下那日,陸掌門問師尊為何包庇他時,師尊也撒謊說她的救命恩人是他娘。
那時候,他想師尊還是一點冇變,謊言脫口就來,毫不臉熱心跳。
萬萬冇想,這次真的被她說中了。
鳳千汐真的是他娘。
他怕自己是容景之事暴露,才選擇了繼續隱瞞離傾,否決了自己與鳳千汐的關係,推托到了那魔物子騫的身上。
尤其是今日,聽到墨子漣說他是魔時,他更是心中一顫。
他知道,墨子漣會這麼說,絕對不是因為他身上的魔氣,而是因為鳳千汐的身份!
鳳千汐是魔!
而他就是魔物的後人!
那他體內的那魔物子騫到底與他又有何種關係!
想著此事,葉湛不能入寐。
就在這時,血脈沸騰,身體裡又傳來一陣劇痛,顯然是那魔物又在作怪。
葉湛拚儘全力壓製他,但效果卻甚微。
他額上青筋暴起,“你到底想做什麼!”
魔物的聲音在他腦中炸開,“不做什麼,既然你都想起瞭如此多,你如果想知道我與你到底什麼關係,隻要你留下來,做回重雲仙宗的宗主,很快就能知道,這麼一味逃避的你,真的很讓我看不起。”
“容景!”
這兩個字,那魔物幾乎是咬牙切齒叫出來的,這也是這魔物第一次直呼如今的葉湛這個名字。
葉湛冷笑道:“我憑什麼聽你的,不論我是什麼身份,和你什麼關係,你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占據不了這具身體。”
這話顯然刺激到了魔物,他沉默了片刻,氣急敗壞地說:“是!如果我拿你冇辦法!不對!從你還是容景開始,我就一直都拿你冇辦法!處處受你壓製!我雖然比不過你,但是我可以折磨你的**,讓你痛不欲生!”
哪怕激痛裡,葉湛也抓住了他話裡的重點。
他果然冇有猜錯,這個魔物從前就與他共生在同一具身體裡。
葉湛已經滿嘴血腥味,“你就儘管來吧,我還怕了你不成。”
魔物大笑:“哈哈哈哈哈,對,你從來不怕我的折磨,那你師尊呢?你不怕我對你師尊不利。”
葉湛低聲道,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敢!”
魔物寄居在葉湛身體裡,他的情緒波動,他自然知道。
方纔對他的情緒隻有憎恨和不屑,說到他師尊之時,終於有了情緒變化。
葉湛在害怕!
魔物細細品味著這種感覺,嘲諷道:“冇想到重活一次,你對她還是癡心一片啊。我倒是有些羨慕你,從前那個你隻敢像陰溝裡的老鼠,偷偷窺視她,現在竟然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了,我倒是有些羨慕。”
葉湛驚愕,黑瞳都渙散開了。
雖然之前他就覺得作為容景時的他,對師尊好像過分細心了,懷疑過那時的容景是不是喜歡師尊。
冇想到今日被這魔物親口證實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真好。
原來他一直都這麼有眼光。
魔物顯然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哼笑:“都這時候,還有心情想著這種事,你如此迷戀她,我倒是想嚐嚐這離傾仙君到底是何種滋味,才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你敢動她,信不信我殺了你!”葉湛怒吼。
“你殺不了我的,除非你跟著我一起死,我覺得你肯定捨不得你那閉月羞花的師尊,所以彆說這些話威脅我,冇用的。”
是嗎!
葉湛眼中泛起一抹冷厲瘋狂之色。
他葉湛,平生最不懼的就是死!
魔物嗤笑,他感覺到葉湛在將他的意識往回壓。
“你暫時壓製了我有什麼用,我還是隨時可能出現!影響你!隻要我在你身體一日,總有一次能被我抓住機會!”
話未說完,魔物就覺得不對。
他看到葉湛手中幻出一柄刀刃,冰冷的刃,抵上了胸口的位置。
魔物慌了:“容景,你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