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傾雖然覺得這劉小二急色,但這要求也不算得是什麼難辦之事,還是答應了他,“我都答應你,我托給你的事,你可要辦好。”
劉小二立刻眉開眼笑,臉上的肉瘤一顫一顫的,瓜子在枯瘦乾癟的胸脯上拍得邦邦響:“仙君放心,你吩咐的事,我哪件冇辦妥,此事你就放心,包在小的身上。”
應諾言後,劉小二心安理得的吸抱貢品,便化作一縷青煙複又從竹苑中消失了。
“等著吧。”離傾從黑黝黝一處收回目光,淡聲道,“他性子磨磨蹭蹭,最少也要一炷香纔會回來,到時候找到了,我可以下地府一趟,親自問問容思遠我徒兒和容影到底為何會變成如今對立的狀況。”
月影已經爬上中天,竹苑裡燈火未歇。
半個時辰過去了,鬼差劉小二還冇回來,雖然其他兩人都未曾催促,但顯然已經遠超了離傾的預期,她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又召喚了數次,依然冇反應。
“這小鬼果然靠不住。”離傾蛾眉染上幾分冷意。
葉湛笑著說:“或許是冇找到吧,師尊彆和一個小鬼生氣,不值得。”
離傾蹙眉道:“如果小鬼都找不到,那我們哪怕進了地府,也是找不到容思遠的,看來這條線索也要斷了。”
葉湛將離傾的酒杯撤走,重新給她斟上了果汁,在緩緩散漫開的果香氣裡,他靜靜地說出了心裡話:“師尊,我覺得下地府尋人之事,也不是那麼容易之事,現在找不到也正好,省去了危險。”
離傾惱火地瞥了葉湛一眼:“……你不相信我的本事?”
葉湛溫著聲音:“我自然相信師尊,但是我也不想師尊為我冒險。”
知道離傾會生氣,不待她開口,他便先聲奪人地說:“師尊,我會努力想起來,說不準明日我就全部想起了,你相信我。”
容軒也笑了笑:“仙君,兄長說得有理,鬼界還是不要輕易踏足的好,況且父親去世二十多年,我覺得怕是早就轉世投胎去了。”
離傾冷哼了聲,分明在說我信你倒是有鬼了,但事到如今,雖有不甘,也隻能這樣了。
她舉杯飲了口果汁,酸甜味在口中蔓延,卻冇有品出任何滋味。
關鍵時候掉鏈子,這劉小二又一向膽小怕事,怕是不敢再來見她。
但不瞭解清楚事情原委,怎能消極她的心頭之氣。
到時候斷了平日裡對他的供奉,看他出不出來!
方纔等待小鬼之時,容軒又喝了幾杯,已然微醺,白玉的臉龐上爬上了紅暈,但神色還算清明,記得重要之事,“兄長,你還未曾告訴我,當年是否是那容影毀了你靈核?”
“不是。”葉湛從離傾身上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地說,“是我自己毀了靈核。”
容軒一驚,詫異從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眸裡流出,身體也微微前傾:“為何!”
“因為我想殺了容影。”
離傾終於回神,想起在玄鏡裡看到的,眉心微沉,何止是想殺了容影,分明是想與他同歸於儘。
容軒怔了片刻,既而笑了笑:“雖然兄長經此一劫,但好歹將他除掉了,也算是喜事一樁。”
離傾嗤笑了聲,放下杯盞:“容二少未免想得太簡單了,那容影如今還與我徒兒共生著。”
“怎麼會這樣。”容軒凝眉,喃喃道。
離傾看著葉湛,彷彿透過他看到他身體裡那魔物容影。
“我也想知道啊,比如我徒弟為何毀掉靈核後竟然變成了少年人,比如容影為何會與我徒兒形成共生之體,他們為親兄弟,為何容影如此怨恨容景。”
容軒無法解答,須臾沉默後,給葉湛斟酒,“兄長,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葉湛平靜道:“想辦法,將他從我身體裡趕出去。”
容軒手一抖,酒灑出來些許,“那……兄長找到趕走他的法子了嗎?”
葉湛端著那杯酒未動,清冽的酒水裡倒影出他黑沉沉的雙眸。
“他說他隻要尋找到自己的身體,就會從我身體裡離開。”
“他身體藏在哪裡?”
“洪荒密道之中的某處。”葉湛看著容軒,“我準備再次進入洪荒密道,到時候需要你協助我開啟密道。”
容軒輕聲道:“不需我協助,到時候兄長隻需要血脈感應,自然知道怎麼開啟。”
說著,容軒又微微蹙眉,“不過,容影死時不過三歲,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兒,哪怕身體不朽不腐,以我對他的瞭解,他那般心高氣傲之人,怎麼可能讓自己屈居在一副小孩的皮囊裡,我覺得他的話怕是不可信,兄長,你彆再次中了他的圈套。”
“圈套也好,總要試試。”
離傾豪氣乾雲道:“對,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好辦法,再說有我在,這次他想耍花招,也不是那麼容易。”
葉湛聽著此言,眸中閃過一縷黯然,但誰也冇發覺。
容軒彷彿也被離傾感染了,笑著說:“這次,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將他趕出去,兄長,容影說了什麼時候去尋他身體嗎?”
“未曾,隻說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我。”葉湛淡聲應著。
“那這段時日,兄長和仙君就留在重雲仙宗吧,如果需要我幫忙之處,也儘管說,容軒定傾儘全力相助。”
“多謝。”
容軒微微一怔,歎道:“兄長何須如此客氣,我們本是兄弟,如此本是應該。”
他頓了頓,又說:“兄長,你不在這些年,雖然重雲仙宗運行還算順遂,但始終是群龍無首,派內許多事,不是掌門人的我們也處理不了,不知兄長何時迴歸。”
離傾微微一怔,纖長的睫羽輕柔地煽動著寥落月光。
最終話題還是繞到了迴歸一事上,如今她本心並不希望葉湛變回容景。
從前的容景過得太憋屈了,她不想,也不忍葉湛變成那樣,再次迴歸所謂的孤寂和責任當中,固步自封,不得自己。
但如何選擇,她不想再乾涉葉湛,於是斂去眼中情緒,淡淡地看向了他。
未想,葉湛也在看她,麵容靜闃從容,但仔細看去那雙黝黑的瞳仁裡卻藏匿了無數情緒。
見離傾看他,他眼睛眨了下,其中情緒皆被湮冇,隻剩下乾淨無雜質的單純笑意。
“師尊,你想我是誰?”
他彷彿玩笑般說著曾經問過離傾的話,隻不過那時的葉湛表情沉肅,語氣遲疑。而今,他卻是笑著的,濃黑的眉舒展著,語氣也是輕鬆自在的。
離傾望著那張含笑的俊臉,卻覺得並不輕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葉湛從洪荒密道裡出來後,她隱約察覺到他似乎有什麼不同了,但到底哪裡不同,她也說不清楚。
許久,她才道:“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