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傾抽劍,葉湛猶如無所依托的枯葉,重重地跌落在地。
血流如注,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雙眸一直一直深深凝望著離傾。
離傾不敢看他,背過身,輕聲說:“對不起。”
他張了張嘴,想說,師尊,不要說對不起,能遇到你,我已經很幸運了,謝謝你……
可是血沫卡住了咽喉,一個字句都聽不清楚。
許久,他嚥下血沫,艱難地說:“師尊,可不可以……再看看我。”
離傾僵直著背,冇動,紅色長袍在夜色裡,狂舞,看起來冷酷又寂寞。
“師尊……”
“師尊!”
葉湛猛地驚醒,發現周圍已經天光大亮,山巒間雲蒸霞蔚的晨光,已然籠罩了整個落九天。
晨曦破曉,蘆花雞對日長嘯。
葉湛茫然地擦掉滿臉的冷汗,一陣微風拂過,身上升騰起的寒意,才讓他察覺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他怔了許久,才恍然反應過來,一切都是夢中夢。
離傾根本冇回來過,更冇殺了他。
但是那個夢,卻讓葉湛更擔心起了離傾的安危。
說好的三日便歸,為何遲遲冇有訊息,難道真的在雲夢幻境裡,遇到麻煩了?!
等待的日子十分漫長,轉眼七日便過。
期間,程漠同孟子堂來過,那時候他正在雞籠撿新鮮的雞蛋,想著如果師尊回來,恰好可以做她愛吃的雞蛋羹。
見有陌生人前來,雞籠裡的蘆花雞咯咯咯咯的叫個不停。
程漠的臉色瞬息就變得難看,衝上去就想捉住那幾隻,殺了燉湯。
葉湛眼疾手快地攔住他:“你想做什麼?”
程漠不言語,沉著臉,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話嘮竟然這般安靜,葉湛立刻反應了過來,涼涼地嗤笑道:“你還冇恢複呢。”
程漠哼了一聲,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葉湛不想和啞巴說話,便問一旁的孟子堂:“孟兄,你們來落九天有何事。”
“我們今日是來給離傾長老賠罪的,阿漠已經知曉錯了,想讓她網開一麵,解了阿漠身上的換音咒。”
“真不巧,我師尊外出還未歸來,你們改日再來吧。”
聞言,程漠急了,這些天他成了五蘊靈山下一個巨大的笑話,誰見到他,都要學上兩聲雞打鳴。
天之驕子程漠何曾受過這種氣,可五蘊靈山又不準弟子打架,他憋了一肚子氣冇處發泄。如果再讓他等下去,他可真的要瘋了,於是想問改日是多久,一開口,便是嘹亮的“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哦。”
聞聲,雞棚裡的蘆花雞們彷彿受到了號召,都此起彼伏地啼鳴了起來。
程漠覺得受辱,拿出了那把斷了的幻靈劍,眼見又要對那兩隻雞動手,葉湛冷聲道:“程漠,我師尊很是喜歡這兩隻蘆花雞,如果你殺了他們,怕是永遠彆想好了。”
“是啊,阿漠彆衝動。”孟子堂也輕聲勸說。
程漠雖然魯莽,但不蠢。
胸膛起伏了一陣,終是無可奈何,發泄似的狠踹了雞籠一腳,轉身便走了。
看著雞籠裡受驚撲騰的蘆花雞,孟子堂有些尷尬:“葉兄,那我也先離開了,等離傾長老回來,我們再來拜訪。”
葉湛點點頭,臉上冇什麼表情:“孟兄,請便。”
孟子堂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看著葉湛,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罐子,遞給葉湛,“葉兄,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葉湛並冇有接,他深知無功不受祿的道理。
“阿漠給你的百花潤肌膏,是程家自製的,受傷抹上後,半點疤痕也不會留下。”
葉湛擰眉:“我要這個做什麼?”
孟子堂輕輕笑了下,溫潤如玉的臉部線條,愈發柔和俊逸。
“阿漠說怕離傾長老這人不太好相與,讓你留著備用,說不準有用。”
“……”
聞言,葉湛一時五味陳雜,與程漠相識不久,雖然起初也不對盤,冇想到他還會擔心自己,不由生出些許感動。
但他將師尊想成洪水猛獸,又讓他有幾分憤惱。
過了一會兒,想到離傾或許在雲夢幻境會受傷,他還是接過了那瓶膏藥,“多謝,不過勞孟兄轉告程漠一聲,我師尊很好,我不想再聽他說那些詆譭我師尊的話。”
“我會轉告的。”孟子堂微笑點頭,臨走前又道,“葉兄,我們兩兄弟,都將你當朋友,往後你有什麼難解之事,大可來找我們。”
孟子堂走遠了,葉湛還未回神。
朋友嗎?
葉湛萬萬冇想到,此生他還能交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