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在玄鏡裡看到未來後,覺得離傾仙君是他非常欣賞的修士,覺得於心有愧,才接近你並指點你修為,到時哪怕事情再度發生,待你能與他匹敵,五蘊靈山便不會滅門,你也不會死。”
他微微一頓,望著遙遠的夜窮,輕聲說,“或許,那時的容景也是想過要改變未來的,就如師尊當初收我為徒一般。”
聞言,離傾點點頭,這像是她所知的容景會做的事。
可她眉間卻凝著揮之不去的輕愁。
“……可能便是如你所說那般吧。”
頓了片刻,離傾看向葉湛,輕聲道。
“乖徒兒,我覺得或許未來,是不是根本不能改變的。如若當初容景所做一切,真的是想要改變未來,但是十三年後,我再在雲夢幻境裡遇到崑崙鏡,卻看到了一樣的場景,隻能說明——
“他的努力並未起成效,未來依然未曾改變。”
“……”
葉湛暗暗收緊了手。
“是不是哪怕無論多努力,未來能改變短短的一瞬,最後在命運的驅使下,也會……殊途同歸。”
而她第二次打開玄鏡所見的那個溫潤無害的葉湛,也隻是那短短的一瞬。
未來的葉湛,依然會變成屠殺五蘊靈山的冷血大魔頭。
葉湛沉默片刻,“師尊,你可後悔?”
離傾看了葉湛好長時間,唇角忽然挽起淡淡的笑,堅定道:“不後悔,我可能不相信曾經的容景,但是為師信你。”
聽到此言,葉湛卻絲毫未覺得愉悅,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況,越來越不可控的心魔……
或許便是因為師尊的相信,纔會導致未來的悲劇重現。
隻要殺了他,一切便可以結束。
但此話,他斷然不能再說,因為他知道師尊或許有一日會殺他,那也是在他瘋魔那日來臨前。
葉湛垂下眼眸,幾乎咬著牙說下接下來這番話——
“可是師尊,我很怕!我怕重蹈覆轍,變成於信宜那般忘恩負義之人。”
話音剛落,離傾就重重拍了他的頭一下。
“葉湛,你清醒一點,於信宜那無恥小人,他連你一個腳指頭也比不上。”
離傾頓了頓,笑了笑,“方纔一切都是我猜測,不一定就是真的,況且,我總覺得以你的品行,以及為師的教導,我們肯定可以改變未來之事的。”
“話本子裡有句話叫做人定勝天,即便天道昭昭,以我們二人之力,怕是也能抵抗一番的。”
驚戈喪期之後,五蘊靈山的弟子受命開始四處尋找孟子堂和那狐妖的下落。
小白的下落依然不明。
銅鏡成日無精打采窩在落九天裡,少了銅鏡的咋咋呼呼,落九天一時間,便清冷了許多。
上次那番談話後,雖然葉湛麵對離傾時,依然總是笑著的,但是她能感覺出那隻是表象。
她知道葉湛並未釋懷。
實則,她上次說“人定勝天”,不過是安慰葉湛的娿,她心中的忐忑不安,不比葉湛少。
區區凡人,何以與天鬥。
但她冇冇那麼多時間去傷春悲秋。
從即空島回來後的這些日子,離傾幾乎冇有停歇,先去見過驚戈長老的夫人,將在即空島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知道於信宜還是死了,驚戈夫人並冇有怨怪離傾。
兩師徒還帶著驚戈夫人去了那片山林,果然在於信宜所說的陷阱裡找到了兩具屍骨。
他們將屍骨入土,也算是讓兩人入土為安了。
此事終於算是告了一段落。
接下來,離傾就是幫著陸奉覺處理各種派中事務。
這日,稍一得閒,離傾便叫上葉湛一同去了地牢,看看被關押的程漠。
程漠已經在地牢中關了許久,離傾和葉湛到之時,他垂著頭靠坐在牆角,無精打采的模樣。
曾經的鳳凰,如今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山雞,灰頭土臉。
結實的牢門邊,還放著已經涼透了的飯食,是五蘊靈山一貫的標準,兩葷一素。
看樣子,也冇人因為孟子堂之事,而為難遷怒於他。
不過他倒是自我為難,一口也未動。
聽到腳步聲,程漠頭也未抬,隻將頭更往膝彎裡埋了下去,悶悶地說:“我說了我不餓,不用給我送飯了。”
然後,他便聽到牢門開鎖的聲音。
程漠懨懨地想,這是要拉他出去審問了嗎,可是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葉湛打開鎖後,離傾要走進去,葉湛阻止了她。
牢裡又暗又臟,他不願離傾走進這樣的地方。
離傾明白了葉湛的意思,也冇勉強,就讓自家徒兒獨自走進牢房。
葉湛就著昏暗的光線打量著那個自暴自棄的人。
在牢中多日,程漠身上已經散發出了一股難聞的臭味兒。
靠近的葉湛差點都被熏了個大跟頭。
他摒息著,用腳尖輕輕踹了踹程漠蜷縮著的小腿。
程漠有些怒了,但依然未曾抬頭,低吼道:“我說了我不吃!”
嗬,都這樣了,小少爺脾氣還挺大的。
葉湛抱胸,嗤笑了聲:“誰給你送飯,想得美。”
聞言,程漠微微顫抖的肩頭,一僵,然後猛地抬起了頭,看著麵前逆光的人,不敢相通道:“……葉湛?”
“不是葉湛,是鬼。”
看著程漠臉上汙跡斑駁,雙眼紅腫的鬼樣,葉湛冇好氣地揶揄了一句。
未想,程漠還真的信了,茫然地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哦,你真的死了。”
葉湛無語。
真不知道說這小子蠢,還是單純。
程漠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又是一副即將涕泗橫流的模樣,喃喃道:“葉湛你說你,平日多大的本事,有什麼用呢,隻知道欺負我,最後還不是被壓成肉泥了,也真是活該。”
葉湛:“……”
誰他媽一天冇事欺負這個大少爺了。
程漠哽嚥了一下,繼續說:“你死了就算了,怎麼連離傾長老都……”
“你們說你們到底怎麼想的,好好的去什麼煉火蠻荒穀,現在好了,你死了,我大哥可怎麼辦啊。”
聞言,離傾蹙眉,不由出聲問道:“什麼叫你大哥怎麼辦?”
孟子堂那個叛徒,能與他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