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傾看著程漠悲慟的模樣,又想起了孟子堂。
明明是表兄弟,為何差彆如此之大。
一個害死了自己的師父,如今不知所蹤,一個卻在永生堂裡跪在冰冷的地上,哭得快要暈厥過去。
許久後,程漠終於停止哭聲,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
他嘶吼道:“到底是誰害死我師父的。”
離傾看了他許久,說道:“孟子堂和那狐妖。”
程漠臉上的狠厲,頓時僵住了。
怎麼會是大哥。
他腦中一個聲音在反覆地叩問自己,身體越來越冷。
他不信。
定然是離傾長老在騙他。
他忽然轉身,看向葉湛,焦急且語無倫次道:“葉湛,你……你說,不是我大哥害死了我師父,絕對不是,大哥一向……一向很尊敬師父的,他不可能和狐妖……”
看著葉湛的臉色,程漠心沉到了底。
他踉蹌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比方纔在牢獄之中,還要落魄失意上幾分。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搞錯了,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現在要去找他問清楚。”
程漠唸叨著,就要朝外衝。
葉湛拉住了他,冷聲道:“你要去哪兒找?”
程漠怔住了。
木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天大地大,他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尋他。
葉湛鬆開了他。
豔陽天不知何時隱去,永生堂外,下起了一場久違的春雨。
天暗了下去,山間籠起來迷霧,遠處的山巒變得模糊不清。
那一刻,程漠腦中忽然想起許多與孟子堂相處的片段,卻突然迷茫了起來。
他不知道那些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他的夢境。
迷糊間,耳畔傳來離傾的聲音。
“程漠,你師父死在了你大哥和那狐妖手上,你如今也不能洗脫嫌疑,但是我也不想拘著你,在尋到你特麼之前,從今往後,你就由我暫時管束。”
程漠冇有回答,他邁著踉蹌的步子走出了永生堂,走進了淅淅瀝瀝的雨中。
葉湛蹙眉:“程漠,你去哪兒。”
程漠不回頭,聲音被雨水打亂,“我……我回去休息。”
葉湛對離傾道:“師尊我去看看他。”
離傾點頭,葉湛跟了上去。
程漠淋著雨回到了住所,裹著濕透的衣服就倒在了床上,明明裹著厚厚的被褥,卻越睡越冷,一晚上都在做些亂七八糟的夢。
他是被渴醒的。
但頭暈,眼皮又沉,他根本不想睜眼,就伸手在床頭案板上,胡亂摸起了水杯。
忽然一隻手,將水杯遞到了他手中。
“大哥。”
程漠一喜,立刻睜開了眼。
天早就亮了,昨日的雨後,天氣再次放晴。
但是門窗關著,屋中還有些暗,但是他一眼就看出遞杯子給他的人,不是孟子堂,而是葉湛。
離傾坐在一旁,盯著他。
程漠接過水,喝了口,嗓子不那麼嘶啞了,才說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們不在這裡,誰管你。”
葉湛說著,又從桌上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藥,遞給程漠,“喝了。”
聞到那個苦味,程漠就直皺眉,小少爺脾氣發作,彆開頭道:“我不喝,苦。”
此刻程漠麵色潮紅,精氣神比昨日還要差。
這個小少爺,從前都是由孟子堂照顧,此刻冇了他,自然不會照顧自己,將自己搞得亂七八糟的,要死不活的樣子。
如今他們來照看他,他竟然還因為藥苦發起了脾氣。
葉湛挑起眉,冷道:“既然嫌藥苦,有本事你就彆生病。”
程漠瞪著他,氣呼呼的樣子,心裡將葉湛罵了千百遍。
葉湛又問了一句:“喝不喝。”
程漠倔道:“不喝!”
葉湛忽然冷笑了聲,也不客氣,捏著程漠的下頜,就藥汁灌了下去。
一碗藥入喉,程漠被灌的幾乎乾嘔,苦味又在嘴裡蔓延,眼淚汪汪地抓起那杯水,猛灌。
一邊灌還一邊放狠話。
“葉湛,我早晚要弄死你。”
葉湛嗤笑,“我等著。”
還能放狠話,說明恢複過來了。
見狀,離傾也不再客氣,坐在了他對麵,說道:“程漠,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程漠吸了吸鼻子,一見離傾,方纔張牙舞爪的樣子就冇了,謹慎地點點頭。
“你與孟子堂朝夕相處,可知孟子堂身上有狐妖附體之事。”
“不知道。”
程漠怔了一息,又下意識地想為孟子堂開解,“離傾長老,會不會是搞錯了?”
“不會錯。”
這回回答程漠的卻是葉湛,這話不僅是在回答程漠,也是他在說服自己。
程漠又沉默了。
離傾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為何要私自離開五蘊靈山,出現在煉火蠻荒穀?孟子堂和那狐妖離開煉火蠻荒穀方一日,你就出現在那裡,是不是——”
離傾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裡帶著威壓,沉聲道:“你早就知道他們的行蹤?”
程漠忙搖頭。
手摳挖著被角半晌,才抬頭看著對麵的離傾,和坐在她身邊的葉湛,輕聲說:“我不知道,一切隻是巧合,我會在煉火蠻荒穀出現,是去找葉湛的。”
之前,陸奉覺也是如此告訴她的。
離傾並不驚訝。
葉湛抱胸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程漠的手不由慢慢收緊,被褥被他捏出條條深深的皺褶,低聲道:“找你,救救我大哥。”
程漠毫無保留地將那晚發生之事說了。
說到孟子堂的怪異,說到那夜裡被他忽略了的奇怪的女人笑聲,說到他到重雲仙宗撲了個空,又立刻輾轉去了煉火蠻荒穀,然後親曆了地動山搖後煉火蠻荒穀的崩塌。
此事的發展,對師徒兩來說都太詭異了。
“所以,你也不知孟子堂讓你找葉湛做什麼,對嗎?”
程漠吸吸鼻子,點頭。
離傾又問了程漠幾句,“在那之前,你可曾發現孟子堂有何異樣。”
“冇有,大哥雖然看起來簡單,事事都與我說,但我知道他的心思一向我都看不透。”
程漠低著頭,用極慢的語速,一字一頓地說。
離傾看了眼失落的程漠,有些驚訝。
從前她以為程漠就是個大傻子,冇想到竟然還知道孟子堂看不透。
看來這小少爺,比她所知,還是要聰明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