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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成為她的盔甲

離傾覺得自己要痛死了,現在便恨不得誰給她來一刀,了結了她的性命,也好終結了她的痛苦。

果然如師父所說,進入無我之境,會見到生平最痛苦之事。

在這之前,她關於平生痛苦之事,也有所預料。

活了三十餘年,她一路走來都算順遂,要說痛苦之事,想來想去也隻有兩樁。

一樁是被狐妖暗算所害,所承皮肉之痛。

另一樁莫過於師父之死,她在他的床榻前,哭得昏天黑地,恨不得就此跟著師父而去,那時感知的心靈之殤。

兩樁事相較,於離傾而言,自然是後者更勝幾分。

如今,她才知曉從前那些她自以為是的痛,都是狗屁。

誰說的心靈之痛,纔是世間至盛之痛。

此時她才深刻領悟,那點心靈之痛,哪裡比得上這要被活活咬掉一塊一塊肉的的苦楚難捱。

果然話本子誠不欺我,天下之事皆是禍福相依。

根本冇白吃的午餐。

得到了修為的增長,自然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難怪師父,當年不教她用無我之境修煉,原來是因為如此。

就在離傾覺得自己就要被那群不知是什麼野獸活活扯成碎片之時,忽然聽到一聲接連一聲的尖利嚎叫在耳畔響起。

已經痛得麻木的身體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隻感覺一潑接著一潑的液體潑灑在她身上。

離傾全身都被這灼熱,粘稠,腥臭的液體淋濕。

但是她卻知道,這不是唾液,而是那些野獸的血。

誰?

是誰殺死了那些怪物!

難不成是何種更厲害的山精野怪?

離傾屏住呼吸,儘量將自己的存在感將到最低。

然後,她又聽到了腳步聲。

與野獸的謹慎小心不同,彷彿是人。

但她並冇有從驚懼中解脫,不由繃緊了身體。

她不知道如今而來的到底又是什麼玩意兒,來人是否也會如殺死那些野獸一般,毫無留情地殺死自己。

隨後,那輕盈的腳步聲驟停,彷彿是感覺到了她的緊張,那人開口道:“彆怕,我不會傷害你。”

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柔。

離傾驟然鬆了口氣。

她對女子天生便有種莫名的好感。

然後,她便感覺到自己慢慢朝著那個地方爬去,直到觸摸道了一截纖細的腳腕,她才停下來。

那女子似乎是蹲了下來,輕聲說:“你想活嗎?”

誰不想活啊。

離傾立刻點頭點頭,她牟足勁想說想,她想活下去,一開口,卻是嬰兒尖銳的啼哭聲。

離傾驚呆了。

什麼!

她最痛苦之事發生時,竟然是在她還是嬰兒的時候。

難怪不得,她會毫無印象。

女子什麼都冇說,將她抱了起來。

離傾感覺到有源源不斷地靈氣湧入自己的身體,她身上的疼痛漸漸消失。

那女子在幫她療傷。

然後,她像是偎入了母親的懷抱裡一般,靠近了女子的懷裡。

她感覺女子輕輕撓了撓她的下顎,又說道:“既然遇到就是緣分,看你已經兩三月大了吧,竟然還冇睜眼,我幫幫你吧。”

話音剛落,離傾便覺得自己彷彿被粘合在一起的眼瞼,慢慢地分開。

她張開了眼,四周依然昏暗,到處都是陸離的模糊影子。

地上躺著不少黑黝黝的東西。

她知道那是方纔險些要了她命的怪物。

她還想往看仔細一些,女子用手擋住了她的視線。

女子輕聲說:“不要亂看。”

然後,她被迫看向女子。

迷迷糊糊中不甚清晰地看到了一張女子的臉。

雖然冇看清,但是能看出,應該是個美人。

離傾從無我之境出來的時候,睜開眼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那張放大的俊臉,嚇了一跳。

待看清楚是葉湛時,她下意識要罵上他一句時,即刻便發現不對勁兒。

怎麼覺得屋裡冷風直灌。

她疑惑地看了眼關得嚴實的門窗,還有門窗前那熠熠散著幽藍光暈的結界,濕潤的眼睫不由微眯。

“你怎麼進來的!”

這次所築的無垠結界,隻有修為在她之上的修士才能進入,難不成,葉湛此時修為已經超過她了。

這不可能!

葉湛抿唇看著憔悴未散,眸含著驚疑的離傾,冇什麼情緒地說:“走進來的。”

離傾:“……”

走進來的?!

她的徒弟不可能這麼囂張的與她說話。

那一定是夢了,離傾立刻閉眼,看這個亂七八糟的夢要什麼時候醒。

就在這時,銅鏡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它哭天搶地道:“主人,你終於醒了。”

破鏡子也闖了進來!

離傾立刻朝著身後看去,頓時啞然了。

這次為了不多耗費靈氣,她隻在門窗之處築上了無垠結界,背後的牆壁之處,被鑿開了一麵巨大的洞,冷風簌簌灌入,後山的闕闕春光儘呈眼簾。

住了多年的香閨被毀,離傾愣了愣,怒道:“誰那麼大膽,拆了我的牆。”

“我。”

葉湛毫無悔意,眸中還帶著幾分微藏的慍怒。

離傾:“……”

她終於察覺到葉湛的情緒不對了。

她在無我之境中所遇,怕是露出猙獰表情,被是被葉湛全然看了去。

所以,他才這番神色吧。

離傾立刻有些心虛,微微清了清嗓子,“哦,是你啊,那便沒關係了。”

離傾想帶過此岔,但葉湛顯然不想如了她的願。

“師尊,你答應過我,不要再練那無我之境的,你又騙我。”

這幾日他一直守著離傾,生怕她醒不過來。

方纔,還親眼看到離傾的異態。

彼時,他立刻知道,離傾怕是在曆經那本手劄裡所說的“最痛苦之事”。

不若離傾所想的麵容猙獰,就是神色深凝,冷汗潺潺,恐懼之意不加掩飾。

柔弱可憐得讓葉湛想將她緊緊擁入懷裡,成為她的盔甲,為她抵禦所有的痛苦和傷害。

那一刻,他又憤怒,又心疼。

如果可以,甚至巴不得自己替了師尊的痛苦。

但是——

他卻無能為力。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楚痛中沉淪深陷,無法逃脫。

向來離傾都自詡天不怕地不怕,未想有朝一日,麵對自家徒弟,麵對著那雙漆黑且帶著幾分逼人淺怒的眼睛,她倒是理虧得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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