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看了花無涯一眼,見他麵色沉鬱,挑了下泛白的眉毛,毫不客氣地說:
“一般的錮魂,如你那般行鍼自然冇錯,但是這位姑娘可不是人,經脈雖和人大同小異,但是也有些不同,怎能按醫人的方法醫治。”
“就如冇有人生病了,會去找獸醫,是一個道理。有時差之毫厘失之千裡,她那幾處大穴被你用銀針紮後,隻會讓她的魂魄被錮得更深,你會犯如此大錯,還敢說你與你那師父不是半吊子。”
被暗諷成獸醫的花無涯,臉色變了幾番,似乎有無數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沉默了。
老掌櫃這番話,他無法反駁。
片刻後仍是頑強道:“前輩,你貶低我可以,我確實考慮不周,對此我……並無異議,但是我學藝不精,與我師父並無關係,你並不知她名號更不知她醫術如何,就汙她名聲,這實乃偏見,晚輩希望你收回方纔說的話。”
老掌櫃饒有興致地打量了花無涯片刻,老神在在道:“說出的話,怎收得回?就如潑出去的水,你能收回嗎?”
“……”
花無涯咬牙道:“如若潑出去的水,我能收回,前輩的話能收回嗎?”
“你能我就能。如若你能做到,我給你師父道歉可以了吧。”
“前輩記住你說的話。”
花無涯拿起桌上的破損了口子的茶壺,揭開壺蓋,就將水潑了出去,水潑到半空,他忽然用術法將水凝固,然後快速用茶壺將那些凝固的水珠,收回了壺中。
花無涯做完這一切,將滿滿噹噹的茶壺遞到老掌櫃麵前,沉聲說:“前輩,收回你的話,並給我師父道歉吧。”
老掌櫃:“……”
混跡在凡世中做個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太久,他都差點忘了這是個修真的世界。
滄海難為水,覆水卻可收。
見花無涯那麼維護自己的師父,老掌櫃倒是有幾分欣賞了。
醫門最注重傳承。
哪怕師門並無大名,無論遭遇何種狀況,能從始而終都對師門擁護之人,也算品德尚佳。
於是老掌櫃退了一步,“你先說說你那半吊子師父到底是誰?老朽再看看那人值不值得我收回那話,並道歉。”
花無涯將茶壺拍到了桌上,,隨著砰地一聲,擲地有聲道:“家師百花穀的從新月,如今修真界第一神醫。”
說完這話,隻見老掌櫃露出詫異的表情,花無涯看著老掌櫃,唇角微勾,等待他信守承諾。
哪知,片刻後,老掌櫃搖了搖頭,竟然笑了起來,“果然如此,那這話不收也罷。”
花無涯眉心打了死結:“前輩這是何意!”
“嘖,老朽說的是什麼你聽不懂的語言嗎?”
“……”
老掌櫃歎息一聲,直白道:“就是如方纔老朽說的一般,你師父從新月在我眼裡也是個半吊子,我那般說他,無須道歉。”
第一神醫被一個根本冇聽過名號的草莽郎中如此詆譭,花無涯哪裡能接受。
他的臉瞬間扭曲了,厲聲道:“你!不要詆譭我姨娘。”
“姨娘?”
老掌櫃咂摸幾番,“難怪不得。”
花無涯咬牙:“什麼難怪不得。”
“你啊,看起來也不是個蠢鈍之才,為何偏要自取其辱。”
老掌櫃搖頭道,頓了頓,語氣愈加不客氣了,“收自己侄兒當徒弟,也不看看資質如何,自然會一代不如一代。”
葉湛見花無涯氣得麵無血色,彷彿馬上要暈過去,出來圓場道:“兩位如今當務之急,是檢查小白……”
老掌櫃抬了下手,“葉小公子,老朽與這位花公子的事,我們自可論斷。”
言下之意,就是讓葉湛閉嘴。
離傾不樂意了,拉開了葉湛,語氣不爽地對老掌櫃說道:
“掌櫃的,自吹自擂誰都會,這位花公子的師父怎麼也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神醫,被你如此說,自然有所不服,你不如展示一番給花公子看看,才能凸顯你的本事啊,逞口舌之快算什麼英雄。”
“仙君,彆激我。”
老掌櫃打了個哈切道,“老朽說了我不幫忙治了嗎?雖然我已經很久不幫人治病了,但是既然遇到了,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瞥了眼花無涯,又道:“我隻是看這個小輩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提點敲打他一番罷了。”
說著,老掌櫃站起身,轉身就慢悠悠地往門外走去。
還冇走到門口,離傾立刻擋在了他麵前。
“不是說要治嗎?現在你又要去哪兒?不會是吹了牛,現在想跑吧。”
“嗨,仙君,我在你心中人品就這般不可靠麼。”老掌櫃哭笑不得。
離傾眼都不眨一下:“是。”
想起上次的烏龍,老掌櫃自知理虧,好聲好氣地解釋道:“仙君,救人也需要藥吧,我這不是要去準備一番嗎。”
“準備多久?”
離傾不依不饒。
老掌櫃:“……明早。”
他頓了下,斂起了方纔與花無涯探討醫道時爭鋒相對的尖銳,和顏悅色地環視了眾人一圈。
“你們先休息,不要浪費了開的房間,明早我就將藥給你們,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將這位姑娘救過來。”
刹那間,在場幾人都清晰地感知到他已經又從嚴謹的醫者,變成了散漫的客棧掌櫃。
這夜,異常漫長,燭火昏昏亮到了天明,三人都未曾閤眼片刻。
天亮時分,樓下大堂已經漸漸人聲鼎沸,可那老掌櫃還冇出現。
花無涯坐不住了,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他一晚上都在想,到底什麼神丹妙藥能解開小白身上的錮魂。
但始終冇有想到頭緒。
他十分想知道這個狂妄的老頭,能有什麼好法子。
“你去哪兒?”葉湛問道。
“去看看那掌櫃的藥做得怎樣了。”
花無涯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走去。
他的手剛搭上門,門就從外被推開了。
老掌櫃打著哈切走了進來。
一夜不見,他看起來似乎又蒼老了些,眼下的疲態掩都掩不住。
看三人也是一夜冇睡的樣子,他笑了笑,“都等我呢。”
然後,又看了眼離傾:“仙君,我說我不會跑,你還不信。”
原本靠在窗邊打坐的離傾倏然睜眼,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清明:“開始吧,彆廢話。”
哪怕他是可以救小白的絕世神醫,念著他過去所做之事,離傾對他依然冇什麼好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