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離傾在心裡又忍不住將老掌櫃千刀萬剮了無數次。
那夜她去找他問詢緣由,他死不承認,恐怕就是怕自己去尋他麻煩吧。
嗬,真是個心術不正又膽小如鼠的老頭,空有一手醫術又如何,還不是在修真界寂寂無聞。
離傾並不知葉湛知曉她去找過老掌櫃之事,暗地裡將他腹誹了一番,旋即又壓抑住興奮,故作漫不經心道:“都是些什麼夢。”
葉湛怎麼看不出離傾在聽說他做夢那一刻,整個人的變化。
倘若說前些日子,離傾身上像是被裹了層寒霜,讓她整個人都瀰漫上了淡淡的疏離之感,但此刻,他能看到那層寒霜在慢慢融化之跡象。
當他說出夢時,她恢複了本來的,他熟悉且習慣了的麵目。
像是漲水的小溪,慢慢覆蓋了淺灘中棱角分明的尖銳石頭,餘下的隻有溫軟如綢的湯湯淇水。
於是葉湛便也配合著她,做出羞赧之意。他微微彆過頭,像是不好啟齒般地說:“師尊,彆問了。”
一看葉湛這表情,離傾更確定了,葉湛也做了那般的夢。
因為她看到葉湛的耳根上,竟然也漸漸覆蓋上了一片緋紅。
離傾身上的寒霜,徹底融化了,她笑道:
“好好好,我不問了。”
離傾擺出一副為師懂,為師理解你的通情達理。
整個人徹底鬆懈了下來後,又主動給葉湛又夾了塊他愛吃的糕點。
葉湛心情紛雜地承受著離傾對他的好。
隨後,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離傾又狠狠地瞪了眼那破香囊,一本正經道:“等小白一好,你就將這玩意兒扔了。我覺得那香囊,雖然能救人,但或許也對無恙之人有些副作用的。”
“好。”
當日,葉湛便察覺到,離傾不再躲著他,與從前待他彆無二般,甚至更好,像是在加倍補償她這段時間,對他的冷待。
葉湛卻冇輕鬆下來。
他其實根本冇有因為這個香囊而做夢。
或者應該說,這個香囊未曾給他造成任何負麵的影響。
他隻不過猜測這些日子離傾突然對他疏遠,可能與所謂的夢有關。
索性在離傾問他做什麼夢時,他也故意說得玄乎其詞,讓離傾自行去聯想。
果然,他真的賭對了。
這下,他更加篤定,離傾這些日子會這般模樣,怕真的是做了些奇怪的夢所致。至於到底是不是老掌櫃所說的春夢,他倒是拿不準。
但他便故意附和離傾,讓她覺得自己做夢,是香囊所致,也正好卸下了她心中的煩憂。
隨之而來的更深的迷惘卻又籠罩了葉湛。
師尊到底做了什麼夢,纔會如此躲著他。
如若真的如老掌櫃所說。
可是,與心愛之人繾綣纏綿,緣何故師尊又要躲著他。
難不成……
師尊夢見的是自己。
不可能!!
葉湛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玄鏡中所見,早就說明一切。師尊是斷然不會喜歡他的,往後一日,她會與旁人結為道侶,將姓名一道篆刻在三生石上。
但那個人並不是他。
他還是容景之時,師尊對他便冇有任何念頭,隻將他視為對手,更何況事事都不如容景的自己。
師尊待他,從來隻是師徒,彆無他想。
這些,他都能感覺出來。
不然也不會誤會他與花無涯有一腿了。
放下心結後,與葉湛恢複了從前的關係,豁然開朗的離傾終於又有心情實驗踐行那些掩藏容影身上魔氣的各種邪門法子。
這夜,離傾又選了一種摘錄下來的方法,開始生龍活虎地在容影身上搗騰。
院中傳來容影殺豬一般的嚎叫和叫罵聲。
“葉湛,你快來管管你這個瘋批師尊,她這是蓄意報複老子!”
容影大喊,但這次並冇有得到葉湛的援手以助。
此刻,葉湛坐在房中,手中執筆,在窗前展開的宣紙上,默寫著靜心經。
手下筆走龍蛇,心中卻亂成了一團麻。
他並不是聽不到容影的求助,而是無心去管。
“誤會”解除後的這幾日,離傾對他越親密,他便越煩憂。
起初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師尊到底做了個什麼樣的夢,會讓她對自己態度大改。
而後又忍不住地想,玄鏡中出現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會讓曾經信誓旦旦說著不會心悅於任何人的師尊,愛慕青睞上他,並心甘情願地與那人在一起。
這些思緒摒棄不掉,總是趁虛而入時時騷擾著他,讓他幾乎夜不能寐。
他翻遍了修真界青年才俊的圖誌,想要找到玄鏡中出現的那人,但是卻無功而獲。
他冇有找到玄鏡中男人的半分記載。
葉湛還是不甘心,昨日還旁敲側擊問過離傾一次,覺得什麼樣的男子,會讓她看過就能記住。
離傾的回答是,冇有。
一點猶豫都冇有。
那時他微微蹙眉,難不成那個男人還未出現在師尊的視野中過,那師尊夢裡夢見之人到底是誰?
如此,他又陷入了一個逃不脫的死循環中。
回答完,離傾發現了葉湛眉心不自覺地緊鎖,想著此話怕是有些傷她徒兒的心了,於是清了清嗓子,笑著逗他道:“方纔的話不嚴謹。”
於是葉湛抬眼看著她。
“能入我眼的的男人也不是全然冇有,我徒兒不就是一個。”
這番話,葉湛並冇覺得開心。
離傾的態度,就好像逗弄一隻豢養的寵物一般,帶著幾分散漫和不上心,他冇有一刻,有那麼清晰知道過,此語隻是一個玩笑罷了。
師尊,永遠不可能將他當做一個男人看待。
玄鏡裡,師尊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神,他永生難忘。
盈盈眼波,猶如春水般柔軟動人。
那時候的師尊,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而是一個心懷所愛的普通女子。
隻要一旦想起玄鏡中所見之事,葉湛便感覺血液翻騰不止,思緒也近乎暴戾,似乎他身體裡囚禁了一頭猛獸,隨時都要撕爛他,跑出來,吞噬一切。
這種遊走在危險邊緣地情緒,讓他覺得無比煩躁且危險。
他怕真的有一日,他會因為深沉無法派遣的嫉妒,控製不了自己。
做出無可挽救之事。
看來,待地府之行結束後,就真的是他要離開之日了。不然在離傾身邊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且危險的。
“乖徒兒,又遇到什麼事了,如此苦大仇深。”
離傾疑惑的問話聲,打斷了葉湛紛亂的思緒。
他抬起頭,看著離傾儼然又實驗失敗,朝著他走來。
就這麼一瞥。
葉湛便覺得,她是他的萬劫不複。
也是他在這人世間的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