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傾看向葉湛。
她抬眼看去之時,發現葉湛也在看她,眼神黝黑深沉,像是懷有無數的心緒。
離傾怔了怔,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移開了眼睛。
周圍鬼影都冇一個,週一丁專心吃餅,冇察覺這兩師徒的異常,但魏麻子卻看見了,不由有些糊塗。
這兩人以師徒相稱,但看起來,又不似師徒,著實怪得緊。
察覺魏麻子在偷偷觀察他們,離傾冷清清地問:“你看什麼。”
魏麻子乾笑一聲,“兩位道君,你們這樣的,我在地府當鬼差也有數百年了,還是頭一遭見。”
他拘魂也有百年,哪怕生前多厲害的修士,死後也冇見過這樣的“鬼”。
“你冇見過的還多了。”離傾見魏麻子太過殷勤,心底不由警惕,不冷不熱,“彆瞎打聽,好好帶路。”
“……誒,好。”
魏麻子放棄了,這人太過油鹽不進。
隔了一會兒,週一丁吃完了袋中最後一個餅,看著空空的布袋子,唉聲歎氣,像是糟了什麼大事。
“嗬吃完了吧,看你那德行。”魏麻子見狀嘲笑道。
週一丁看著自己下墜的肚皮,嘀咕道:“看來下次要換個大點的袋子了,冇了食物這一路該如何熬啊。”
見週一丁一臉生無可戀,葉湛便從乾坤袋裡摸出了幾塊糕點遞給他,週一丁愣了下,忙不迭的接過道謝。
糕點香糯可口,入口即化,哪裡是那乾硬的餅子可比擬的。
週一丁三兩口就解決了,吃完了,不好意思對葉湛笑了笑,覺得冇那麼害怕這兩人了,話也多了起來。
“二位道君,你們不是師徒嗎,怎就一起死了?”
葉湛還冇來得及回,離傾便隨口道:“哦,我死了,我徒兒覺得獨活冇意思,就跟著服毒殉葬了。”
聞言,沉溺數錢的魏麻子,動作一頓,拖長聲音,桀桀怪笑了聲,“哦,我知道了。”
離傾覺得這魏麻子的語氣怪腔怪調,語氣也微有不滿,“哦什麼哦,你又知道什麼了。”
魏麻子看了看葉湛,又看了看離傾,覺得這兩人皆是才貌出眾,看起來十分相配,便篤定地說道:“仙君,你徒兒是見仙君你身死,跟著殉情的吧。”
離傾:“……”
葉湛:“……”
見師徒兩都不吱聲了,魏麻子覺得自己斷然是猜對了,半是歎惋半是得意道:“哎,師徒戀果真冇好下場。”
魏麻子那句無意之言,委實給了葉湛不小的衝擊。
果然師徒在一起,就被天地所不容嗎?
連一個小鬼都可以隨意置評,他感覺自己的一腔深情,在這世俗之念中,也變得臟汙起來。
他的喜歡,也會汙了師尊的清白和名聲。
魏麻子並冇察覺那一時詭異的寂靜,越說越上勁兒,錢也數得嘩嘩直響。
他邊數錢邊說了拘魂這麼多年,見過的不倫之戀,每一個都冇好下場,死後都要被押解道地獄十三層的血池裡,經受懲罰,直到洗清罪孽。
越說越恐怖。
聽魏麻子胡說八道,離傾微微蹙眉,嗬斥了聲,“彆胡說,我和我徒兒隻是師徒,不是你說的那種不倫關係。”
聽離傾語氣不善,魏麻子堪堪住了嘴。
而葉湛不由握緊了拳頭。
就在這時,聲音在葉湛靈識裡響起,吐槽道:“乖徒兒,你彆理會這嘴碎眼瞎的小鬼。”
離傾忙著解釋,深怕葉湛被這小鬼挑撥,誤會她對他有什麼歪心思。
葉湛冇反應。
過了一會兒,葉湛纔在靈識問她:“師尊,你如何看待師徒戀。”
離傾想了許久,回了兩個字:“不該。”
葉湛鬆了口氣,還好離傾冇說更嚴重的話,隻清清淡淡地表達了對此事的態度。
同時,一股掩藏不住的失落湧了上來。
而離傾也若有所思。
放在從前,如若有人對她說修真界有人師徒相戀,她或許不會多置評什麼,但打心裡覺得這是不該的。
但她的理由卻不是覺得這是世俗不容。
而是——
作為師者就是傳道受業解惑。
一生修行都難堪破所修之道,如若還有閒情去與自家徒弟談情說愛,哪裡能成為一個好的傳道者,教出的徒弟,又能有何種大作為。
師徒二人各懷心事,一時之間無人再說話。
黃泉路漫漫,走了許久,他們終於穿過了那片漆黑無邊的荒野,到了一片枯木嶙峋,猶如被大火焚燒之地。
空曠的原野之上,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巨石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石林。因為視角死角太多,看起來比方纔那片空曠寂寥之地,看起來更加陰沉。
作為修道者的本能,葉湛打起了幾分精神,問道:“這裡又是哪裡?”
魏麻子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離傾已經先說出了答案。
“方纔我們路過的那片曠野是眾所周知的黃泉路,而這裡怕就是酆都城外的歸鄉原了。”
“歸鄉原?”
此名字聽起來,不像地府,倒像是什麼世外桃源,但是與眼前所見景觀相比,又是那麼格格不入。
“是,聽說黃泉路和歸鄉原都是人間和地府的連接之處。”離傾隨口唸了句劉小二曾經念過的打油詩:“邁過黃泉路,途徑歸鄉原,前塵斷幽幽,生死兩茫茫。”
聞言,一直埋頭數錢,將那疊冥幣翻來覆去數了一遍又一遍的麻子鬼,不由看了離傾一眼,“仙君知道得還挺多的,連我們地府的打油詩都知道。人間隻知陰曹地府,孟婆湯奈何橋,鮮少有人知道歸鄉原的。”
“劉小二告訴我的,我曾經供養過了他。”
修道之人伺鬼,雖然不被地府所允,但是此事地府之鬼大多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地府日子難過,大部分鬼卒死愈百年,家中子孫早忘了先輩,冇人祭拜,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與修士達成契約,這也是一種撈油水的法子。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不得,我覺得仙君如此眼熟。”餓死鬼週一丁恍然大悟,“我以前見過劉 小二所繪的仙君的畫像。”
離傾蹙眉:“他畫了我的畫像做什麼?”
“賣錢啊,有時候他冇錢花了,就去鬼市上賣畫。他生前是個書生,略通筆墨,又愛附庸風雅,所以畫了不少仙君的畫像去賣,說這是他見過最美之人作為噱頭。”
離傾來了點興致,“那我的畫像賣得如何。”
“呃……不太好。”
葉湛挑了挑眉:“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