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刻——
薛禍才明白,那日鐘雲舒所說之話,全是謊言,他根本冇有原諒他的欺騙,更不會心疼他的過往。
他的一切話,都是惡意的欺騙。鐘雲舒從不是什麼聖人,他隻是一介被欺騙了,就會狠狠報複回去的凡庸之人。
聽著鐘雲舒厭惡的詰問。
薛禍想說什麼,但是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冇有說出來。
既然鐘雲舒如此厭惡他,他何必卑微地解釋,讓他相信自己。
那樣未免也太可笑了。
他薛禍可以對任何人屈膝,但唯獨不會對鐘雲舒。
蔓延的痛意,絞痛的心肺,讓他冇有一刻如此清明,如此清晰地看清眼前人,看清他與鐘雲舒這三年的時光。
最開始他明麵上與鐘雲舒虛與委蛇,心裡卻嫉妒他得不得了。
為何他自從出生就眾星捧月,清清白白。而他卻要陷入汙濁之中,不得脫身。
後來,他與鐘雲舒日日待在一起,不得不長久偽裝,竟漸漸也入戲了。
他想要光明正大地活在這朗朗青天之下,他想脫離他不堪的過去。
他想陪在鐘雲舒身邊,與他當一輩子的至交好友。
他想要摒棄昨日,獲得重生。
但他視為救贖的人,最後卻背後捅了他一刀。
那一刻,薛禍想笑。
果然他的人生就該如此悲慘,家人、夥伴、朋友,最後都拋棄了他。
這荒唐世間,根本無人可信。
“薛禍,如今下場,是你罪有應得。”
這是薛禍死之前,聽到鐘雲舒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一段往事,薛禍已經很久未曾想起。
他以為死了快幾十載了,既然變成了鬼,那些生前之事早就該釋懷了,哪怕偶然間想起也會毫無波動。
但是他錯了,想起鐘雲舒騙他、殺他那段,他還是忍不住牙關咬得咯咯直響。
壓抑多年的憤怒,隨著這朵隱秘繡在香囊上的芍藥的出現,在薛禍心中激起巨浪滔天,以潑天之勢地爆發了出來。
這到底算什麼!
嗬,喜歡他?
鐘雲舒那樣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怎麼會喜歡他!
鐘雲舒與曾經為了一塊肉餅,在背後捅他刀子的人彆無兩樣。
看到一枚區區芍藥圖紋的自己,會生出這樣的念頭的自己,才真的是可笑至極。
薛禍抓起那枚香囊,送到了油燈之上,火苗燒灼著香囊,散發出一股燒灼之氣。
“你乾什麼!”離傾豁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薛禍的行為。
“燒掉礙眼無用之物。”
薛禍眼都不眨,看著火勢慢慢擴大蔓延,慢慢將那枚不知鐘雲舒意圖的香囊焚燒。
鬼火熾烈,映著薛禍陰騭的眼瞳。
他眼中也似有兩團怒火在洶洶燃燒著。
薛禍冷冰冰地看著那枚灰撲撲的香囊,在他手下化成一堆灰燼。指尖被燒灼,微微刺痛,他卻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自從鐘雲舒背叛他後,他說的一個字,他薛禍都不會再信!
那一捧灰燼,被他如塵土一般無情地拂在地上,再未看一眼。
離傾看著薛禍這一係列動作,不解地蹙眉。
這個薛禍一看就並非良善之人,為了一個香囊,便可以冒著危險,幫他們一把。還有方纔發現香囊上的震驚也不是裝出來的,足以看出來這個香囊對薛禍有特殊的意義。
但是片刻後,他又眼睛都不眨,就燒燬了寶貝之物。
薛禍說是無用之物,可是他愈這麼說,愈這麼做,想要顯示他對這枚香囊的不屑一顧,卻適得其反地暴露出這枚香囊於他而言的重要。
眼下看來,這個薛禍決計與老掌櫃的關係非同一般。
絕不是區區仇人可以詮釋清楚的。
“為什麼要燒了?”離傾又問了一遍。
“既然是仇人的物件,留著做什麼?”薛禍冷笑看著離傾,眼神愈發陰翳,“我救了你們,不代表你們可以隨意責問我,這也不是你們該管的。”
自從察覺到香囊上那暗藏的玄機後,薛禍渾身都散發著攝人的低氣壓。
旁的小鬼見了他這副樣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但離傾卻不怕她,還不怕死地說了一句: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是那種關係。”
聞言,薛禍額上鼓起了青筋,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厲聲說:“我不喜歡男人!再胡說,休怪我不客氣。”
此刻的薛禍在離傾眼裡,就像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看起來凶猛,實則非常不堪一擊。
離傾淡淡瞥著薛禍,不緊不慢道:“我說了你喜歡男人了嗎?我隻說是那種關係,你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
薛禍:“……”
離傾想也知道薛禍不會承認,也懶得與他費嘴皮子功夫了,直言不諱地說道:
“不喜歡就不喜歡啊,反應那麼大飯倒是顯得你像是做賊心虛。況且我覺得喜歡一個人,並冇有任何可恥的。如果你是因為對方是一個與你同性之人,就不願承認,我覺得大可不必。喜歡男人並冇什麼錯。”
薛禍盯著離傾的眼神愈發陰沉。
經過這麼一遭,葉湛也猜到老掌櫃怕是喜歡過薛禍。
但是經過上次離傾誤會他與花無涯後,葉湛現在一想到兩個男人之事,就覺得頭大。
葉湛站到了離傾麵前,習慣地將她護在身後,隔絕了薛禍要殺人的目光。
他不想與讓離傾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與薛禍繼續討論男男之事。
一是骨子裡不想讓師尊與薛禍這個危險人物靠得太近;二是怕師尊確認了薛禍和老掌櫃的關係後,腦子裡又不知會胡想什麼,以後會更誤會他與花無涯,或者彆的任何男人。
那時候他怕是如何都說不清了。
於是,葉湛在薛禍攝人的注視下,淡漠地開腔辭行。
“既然閣下說與鐘前輩有過節,我們自投羅網了,你又不做什麼,足以說明閣下並不欲我們為難,葉湛再次多謝閣下的相助,但我與師尊還有事,便先行離開了。”
薛禍冇有說話,葉湛權當他同意了。
頓了頓,視線又落到那枚放在桌上的香囊之上。
“還有,既然閣下與鐘前輩是敵人,這個香囊留在這裡也是平白給你添堵,還望閣下將那香囊還給我們。”
聞言,薛禍握緊了那個香囊,最終手指還是鬆開,將那個香囊拋了回去,一副根本不稀罕的表情。
葉湛接住,將香囊揣進了懷裡,“師尊,我們走吧。”
離傾點頭,拍了拍衣服,對薛禍說:“雖然你確實幫了我們,但是希望我們後會無期。”
師徒二人走到門口,葉湛剛拉開門閂,就聽薛禍幽幽地說:“我讓你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