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斥責嫌棄了,那個溫吞的鬼卒看了那魔族之人一眼,拉著纏在他身上藤鞭一扯,那人身上的藤鞭立刻緊緊收縮,似乎是想要將他的骨頭勒斷,將他生生勒成兩截。
那人身上的魔氣被逼得外泄,他低低呻吟了聲,然後以極慢的速度抬起了頭。
薛禍微微蹙眉。
這個魔族之人薛禍見過。
在這之前,薛禍雖然從未來過歸鄉原。但是在閻王殿的當值處,懸著三幅畫像,每日被鬼卒用飛鏢當靶子射,以泄憤魔族之人千年之來對鬼卒的殘害騷擾。
畫上的三個人分彆是柳召,柳召身邊跟著的那個叫阿靈的女人,以及眼前的這個老頭。
這個老頭應該是除了柳召之外,這群魔物裡資曆最深的一個,眾魔都叫他韓長老。
薛禍沉沉地打量著這個老頭,比畫像上看起來蒼老萎頓許多,看起來倒不似榜上有名的魔頭。
此刻待韓長老醒了,審訊的那個小鬼揪著那藤鞭,湊近了他,曉之以理說道:“韓長老,快點老實交代吧,你看你同族之人都不管你跑得無影無蹤,留下你一個人遭難,你還這麼維護他們,何必呢。”
“我族人何樣,我清楚。”韓長老用蒼老低沉的聲音說道。
“嘖。”那個暴躁的鬼卒不耐煩地推開自己同僚,似乎嫌棄她婦人之仁了。
“你與他說這些做什麼,媽的,讓我來!我定要讓這個老魔物張嘴。”
這個鬼卒,薛禍熟悉,心狠手辣,是審訊的一把好手,隻要他出手,就冇有審不出的秘密,問不出的話。
頓時耳邊隻傳來一陣陣長鞭破風的聲音,以及皮開肉綻的抽打聲。
韓長老渾身狼狽不堪,頭顱也重重地垂下,但即便這樣,他始終一聲不吭。
他的衣服被揮舞的藤條弄爛,上半身幾乎**,除了被藤鞭抽出的傷口,薛禍還看見他胸口上窩下去了一塊,血肉淋漓,那處已經冇了心。
看起來傷口還很新,像是被手活生生掏出了一個洞。
但是這卻不是鬼卒所做的。
因為魔族之人的魔氣能侵染鬼卒,一旦被魔氣侵體的鬼卒就再也離不開歸鄉原。不可能有鬼卒用手直接去觸碰魔族之人,隻會用這可以驅魔的藤鞭控製他們。
這裡除了魔族之人,就冇有其他人了。
薛禍蹙了蹙眉,難不成他身上的傷口就是被魔族之人弄出來的。
審訊的鬼卒看到了也是一愣,隨後嗤笑道:“你的族人都如此對你了,你還庇護他們,到底蠢不蠢!”
那韓長老,閉上眼,彷彿冇有聽到。
接下來又是一頓更加惡劣的刑訊。
薛禍沉眸打量了一會兒韓長老,就移開了眼,他一向寡情,對魔族之間的內鬥,一點興趣都冇有。
他朝著四周張望,尋找七殿閻羅的蹤跡。
終於在不遠處的一塊巨大的高約莫兩丈的石柱之上,找到了七殿閻羅。
此刻,七殿閻羅坐在石主最頂端,一襲深絳紫色的衣袍,像是在這晦暗流放之地燃起的鬼火。
他閉著眼,麵色平和無比,彷彿眼前發生之事,在另外一個時空,與他毫不相乾。
七殿下生得麵如冠玉,是十殿閻羅裡形貌最好的一個,在地府有個“玉麵閻羅”的稱號。倘若不是黥麵那個黑色猙獰的“死”字,打破了那份溫潤,第一次見到他的人,無人能將他與掌控地府殺伐決斷的閻羅王聯絡在一起。
因為長相,他在十大閻羅裡是最受酆都城普通百姓喜歡的一個。
但隻有在他身旁當差的鬼卒才知道,七殿閻羅看起來斯文,看起來溫和好說話。其實骨子裡最是殘暴,野心也是十殿閻羅裡最大的一個。
他一旦動怒,所使的手段,定然殘忍無比。
他越是平靜的時候,周圍的人便越要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會遭至大難。
薛禍知道,此刻出去,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他抿了抿唇,站在一塊巨大的嶙峋巨石後,冇有再往前走一步。
歸鄉原身為囚困擅闖地府又被流放至此的魔物的棲居之地,荒涼無比。
狂風在這片平原之地上肆虐,拍擊在林立的怪石上,像是氾濫的濤聲,一波一波地嗚嗚咽咽,讓人毛骨悚然。
即便如此,比起不遠處的嚴刑逼供聲和怒喝聲,這點風聲,也算不得什麼。
“老東西!快點說歸鄉原出了什麼事!”
那暴躁鬼卒揮舞藤鞭抽得手都發麻了,心火更旺盛,他本意是想在七殿下麵前好好表現一番的,冇想到這個死老頭嘴這麼硬,都被折騰成這番模樣了,依然一個多餘的字也不願說。
鬼卒氣得頭暈,伸手就要去掐韓長老的脖子,一旁的幾個鬼卒忙拉住了他。
“付兄,彆衝動,冷靜冷靜,彆被他沾染上魔氣了。”
那鬼卒清醒了幾分,瞪著韓長老,對著他臉唾了口,然後罵道:“老東西,你最好老實乖乖交代,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韓長老依然不做聲。
那個鬼卒又被他的態度激地火冒三丈,又揚起手中藤鞭,他灌入鬼力,一時之間就見那鞭上電光滋滋拉扯著,看起來就觸目驚心,他獰笑著要朝著韓長老身上抽下去。
“住手!”
高處傳來一道不緊不慢近乎飄渺的聲音。
那鬼卒提起的藤鞭上的電光,滋啦兩聲,頓時偃旗息鼓。
他回頭,堆著笑,殷切地朝著那石柱之上的坐著的七殿閻王看去,正要詢問他有何交代。
隻見七殿閻羅忽然一揮手,雖然並冇有觸碰到那個鬼卒,那小鬼就如被什麼擊中,忽然飛身而起,然後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力道之大,將那石林都擊倒了幾根。
登時,其他幾個鬼卒大氣都不敢出,低眉垂首,生怕惹怒了這個活閻王。
七殿閻羅慢慢睜開眼,薛禍立刻往石林後躲了起來,將身形全部隱藏起來。
七殿閻羅看都冇看他帶來的那幾個心腹,直起身,淡淡地望著下方前方的韓長老,眸光一寸一寸地從他身上逡巡而過,像是蛇信子,冰冷地在皮肉上舔舐而過。
然後,他清俊斯文的臉上反差地露出一個笑,那個占了半張臉的漆黑“死”字,讓他這個笑容依然戴著幾分揮之不去的陰森。
“冇用的東西,這點事都做不好,讓本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