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將銀質麵具掛在腰間,雙手合起,用力將凍僵的手搓熱,扭頭朝恭喜年客氣的邀請道:
“相請不如偶遇,恭兄,一起吃頓飯吧。”
恭喜年笑容擴大,點頭道了聲好,便跟上蘇妙的步伐與她並行。
正月的冷風凜冽刺骨,薄霧漸漸凝結成雨珠,低落在蘇妙脖頸間。
她打了個冷戰,縮著脖子有些後悔,該披件鬥篷出門的。
但她的鬥篷都是以前胖子置辦的,都是用極品天馬皮製成的,尊貴無比,有市無價,穿上似乎不太複合她今日錢掌櫃的身份。
蘇妙縮著腦袋,埋頭朝最近的酒樓走去,步履匆忙,肚中也咕咕叫了起來,隻想快點去酒樓喝碗驅寒的熱湯。
突然,身子被人從後麵撞了一下,蘇妙差點撲倒在地,她心中怒火騰昇,正準備側頭開罵,卻看見一雙如麋鹿般驚慌怯弱的眼睛。
蘇妙還未脫口國罵嘎然而止,她看著眼前的骨瘦如柴男孩,有些心驚。
男孩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破爛的衣裳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成條的掛在他身上,甚至從布條的縫隙間能看到黝黑的、如同排骨的身體。
他頭髮亂成了一團,麵容鼻青臉腫,指頭腫得跟胡蘿蔔似的,還皸裂開,流出血跡,細如竹竿的雙腳下,穿著一雙泛黑的草鞋,腳趾頭凍得烏青發紫。
“貴人饒命。”
男童退開幾步,一把跪在地上,猛的朝蘇妙磕頭求饒。
蘇妙於心不忍,急忙伸手去攙扶,迭聲道:
“快起來,冇事的。”
男童在蘇妙的手還未碰到他前,立馬起身,隨後朝她鞠躬行了個大禮,便一溜煙朝前跑去。
蘇妙看著那衣衫襤褸的小身影逐漸成了一個小圓點,同情心在眼中氾濫:
“好可憐的小孩。”她無意識的呢喃了一句。
恭喜年看著她盛滿心疼的雙眼,歎息著搖了搖頭,也跟著惋惜了句:
“侯爺,你的荷包也好可憐。”
什麼!
蘇妙急忙伸手摸向腰間,掛荷包處空蕩蕩的,她滿眼的同情心瞬間被驚詫與急怒所掩埋。
那荷包裡可裝著她才兌換的二千兩銀票!
“靠!”
蘇妙忍不住罵出了口,然後提起衣襬,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追去。
“抓小偷——”
一道破喉的震天怒吼在東街久久迴盪。
恭喜年看著對方飛奔的身影有些愣住,他冇想到蘇侯爺如此愛財,竟然親自去追人。
他看了眼不遠處漫步走來的巡街衙役,不明白他為何不亮名牌吩咐一聲,居然屈尊自己跑去抓小偷。
若是蘇妙知道他此刻的想法,絕對會噴他一臉口水:
你丫的又不早說。
幾個月的鍛鍊讓蘇妙跑得健步如飛還未感疲憊,她跑得玉冠歪斜,髮髻散亂,甚至還把衣襬紮到了腰帶裡。
那個破布身影慢慢由小圓點變大,越來越接近了,蘇妙猛提了一口氣,打算做最後的衝刺。
這小破孩真是體力驚人,瘦得跟排骨似的,跑起來像腳上裝了風火輪一樣。
突然,一根打磨得光滑的木棍不知從哪個旯旮角落扔了出來,剛好滾到蘇妙腳邊,蘇妙已經刹不住車,心中道了聲不好,左腳卻失控般踩上了木棍。
瞬間,她腳下打滑,身子一個趔趄,左腿便順著木棍如劈叉般直直朝前滑去。
我!的!媽!呀!
蘇妙尖叫出聲,心中懼怕不已,漫說這一個大劈叉會不會讓她腿骨折斷,就是撞地的那一下,也有可能讓胖子斷子絕孫。
雖然她不想當男人,但是也不能做太監啊!
大腿骨折般開始脹痛,蘇妙疼得閉上了雙眼,心砰砰直跳,尖叫連連。
突然,手臂被一陣大力拽起,一股巧勁的力道帶著她翻身旋轉。
天旋地轉間,蘇妙睜開眼,便撞入了一雙冷冽的雙眸中。
劫後餘生讓蘇妙感動異常,她水亮的眸子緊巴巴的盯著沈淩君,儘管這沈將軍麵冷似冰,也絲毫不影響蘇妙臉上的熱忱感激。
“沈將軍……”
由於長時間的灌風奔跑,又受了驚嚇,讓蘇妙的嗓音有些沙啞,本就溫和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磁性的暗啞。
沈淩君被她熱忱閃亮的眸光晃得有些怔忡,待她站穩,立刻收回了扶著她的手。
蘇妙未作準備,突然被撤了力道,雙腿一軟,又失重跌倒。
在身子傾斜的瞬間,被沈淩君又一次扶穩了。
蘇妙生怕他又丟開自己,忙雙手緊緊抱著他的手臂,喘息著調整呼吸。
沈淩君感受到手臂間被拽緊的力道,如同上次那股貼身的熱氣,一陣清雅的冷香襲入鼻端,使得他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他下意識想要掙脫開,卻被對方開口的話阻止。
蘇妙大腿還有些隱痛,她喘大氣苦著臉道:
“將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能扶我去旁邊坐著嗎?我冇力氣了。”
沈淩君聽著她似埋怨,又帶著點嗔怪的語氣,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底滋生。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冷峻的麵容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恢複如常。
他垂下眼眸,未發一言的將蘇妙扶到了一旁麪攤的長凳上,並拿出一塊碎銀放在桌麵,朝麪攤的婦人道:
“勞煩打碗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