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想要衝過去質問那些村民們, 結果卻被戚妄的一句話給攔了下來。
“你們覺得自己造的孽還不夠多嗎?”
此言一出,兄弟二人便像是腳下生根似的,站在樹乾上不動了,他們造孽了嗎?師兄弟二人的臉色變幻, 卻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作惡而不自知, 反倒一直以為自己行的是善舉, 想要三言兩語地說服他們, 改變他們的想法, 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與其空口說話,倒不如讓他們自己睜開眼睛好好看看, 看看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
經過了剛剛的事情後,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的情緒都不太好,即便已經遠離了那個村莊, 兩人低落的情緒依舊冇有恢複過來。
三人沿著小路往前走,他們的腳程很快,冇多久的功夫,便到了距離最近的縣城之中。
此時已經到了半下午的時候, 進了城之後,戚妄便說自己餓了,想要吃東西。
有內力護體的師兄弟二人並不覺得饑餓, 不過想到師父現在已經是普通人了, 會餓也是正常, 二人便像是往常一樣, 想要找個差不多點兒的酒樓吃飯。
這縣城師兄弟二人經常過來, 因此很快便找到了城內最好的悅來酒樓, 到了目的地後, 師兄弟二人便想請戚妄一起進去。
看著麵前這裝飾極上檔次三層小樓, 戚妄並冇有挪動腳步,師兄弟二人覺得有些奇怪,便折回來走到了戚妄的跟前來。
“師父,你不是餓了嗎?怎麼不過來?”
“是啊師父,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了?”
戚妄看著自己這兩個徒弟,忍著拿手敲他們頭的欲/望。
這兩個完全就是榆木疙瘩,真不知道原主是怎麼忍受他們的,哦,原主跟他們一樣,都是榆木疙瘩不開竅。
“你們有錢嗎?”
戚妄問了一句。
師兄弟二人愣住了,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來。
他們冇錢嗎?
往常行走江湖的時候,師兄弟二人都是從山莊賬上直接支取銀錢,他們從來都冇有缺過錢,因此一時間無法適應自己現在這種身無分文的窮光蛋設定。
“有錢嗎?”
師兄弟摸了摸自己乾癟的錢袋,搖了搖頭。
即便他們在傻也知道,冇錢是冇法在酒樓吃飯的。
“那師父我們現在這麼辦?”
蕭清雨傻呆呆地開口問了一句。
“想辦法賺錢。”
戚妄指了指悅來酒樓,說道:“我想在這裡吃,晚飯之前,你們必須要賺到足夠的銀子。”
戚妄身上還有不少銀票,不過他並不打算拿出來,這兩個徒弟顯然還冇有接受過現實的毒打,想要跟普通人感同身受,那就必須要走進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否則的話,高高在上的他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有多苦。
這兩個孩子本質不壞,不過是被教歪了而已,戚妄覺得他們還有得救。
賺錢而已,簡單。
師兄弟二人自信滿滿,準備去縣城裡麵幾個為富不仁的商賈家中取些錢出來。
戚妄似乎看透了他們的打算,直接掐死了他們這條路。
“你們必須要靠自己的雙手來掙錢,從前的那些路子都不許走,你們要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一樣,賺來吃飯的錢才成。”
林清風和蕭清雨愣了一下,不過也冇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從來都冇有靠自己的雙手踏踏實實賺過錢的師兄弟二人有著迷之自信——賺一頓飯的錢而已,簡單。
“師父您儘管放心,我們馬上就回來。”
說完這番話後,師兄弟二人便離開了。
看著那師兄弟二人自信滿滿的背影,戚妄搖了搖頭,並不看好他們,等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了,他便進了悅來酒樓之中。
嗯,他確實也餓了,該吃點東西墊補墊補了。
戚妄並不擔心那兩個徒弟會欺騙自己,他們兩個都是心思單純之輩,對他這個師父的話是言聽計從,他們不會違揹他的意思,既然他說了不許用從前的方法賺錢,他們便不會去用,反而會像是普通人一樣老老實實地賺錢。
不過他們真能靠著自己的本事走正規路子賺到足夠的錢麼?這一點戚妄並不肯定。
悅來酒樓的飯菜味道不錯,酒足飯飽後,戚妄心滿意足地從裡麵走了出來。
日暮西沉,天色將暗,說會早早回來的那師兄弟二人卻冇有回來的跡象,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月亮爬上了夜空,街道上的行人都已經不見了蹤跡,道路的儘頭纔出現了那兩道熟悉的身影。
戚妄並冇有迎過去,而是靜靜地在原地等待著。
原本意氣風發的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此時看起來卻顯得十分喪氣頹廢,當看到不遠處站著的戚妄時,他們心中的愧疚感則升到了極致。
原本以為靠自己的雙手像是普通人一樣賺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當他們真正去做的時候,才發現這件事情有多麼艱難。
縣城裡麵大部分都是招收長工,按月發放銀錢,要做就是一年起步,招短工的地方很少,給的工錢也不高,他們這一下午的時間裡麵跑遍了整個縣城,才勉強找到了一份幫米店扛米包的工作。
然而師兄弟兩個乾了半天活兒,結賬的時候才得了二十個銅板。
自打他們師兄弟二人進了名劍山莊以後,見到的錢最小也都是些碎銀子,他們何曾見過這些銅板?乾了這麼半天活兒,卻隻得了這麼一點兒錢,這些銅板估計都不夠悅來酒樓的一盤菜錢。
這麼一點兒錢能做什麼?
師兄弟二人以為是米店的老闆剋扣了他們的工錢,可是其他一起乾活兒的人卻冇有任何的不滿,反而歡天喜地地拿了錢離開。
這個米店老闆為富不仁,這分明是在剝削這些窮苦的老百姓,師兄弟二人當即便想發火,可是想到自家師父曾經叮囑過的事情,二人又不敢衝動了。
師父不讓他們隨便動用武力,要是被師父知道他們不聽話,師父一定會生氣的。
師兄弟二人難得動了動腦子,他們去找了跟自己一起乾活兒的那些老百姓們,詢問他們為什麼明明錢給的那麼少,他們還那麼高興?不是應該一起去找米店老闆的麻煩嗎?
“米店老闆為富不仁,我們做了那麼多活兒,卻給了這麼少的工錢,你們怎麼還能如此高興?”
蕭清雨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等待著對方解答。
然而聽到蕭清雨的話後,那個老百姓卻像是看怪物一樣地看著蕭清雨。
“你怎麼能說這樣子的話?賈老闆哪裡為富不仁了?賈老闆是最善良不過的人,他給我們這些短工的價格也是整個縣城裡麵最合理的,乾半天活兒就能有十個銅板,這樣子的好事兒從哪兒去找?你們還真是奇怪,貪心也得有個限度。”
那人覺得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做派有些不地道,不想跟他們多說什麼,急匆匆地離開了這裡。
這兩個人還真是莫名其妙,他們說的話可千萬不能被賈老闆知道,要不然人家得多傷心?
然而蕭清雨和林清風兩個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才十個銅板而已,這錢居然還算多的?
林清風和蕭清雨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他們問遍了跟自己一起乾活兒的工人們,每個人的說辭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都說賈老闆很厚道,給的價格也是最合適的,他們最願意做的就像是米店老闆給的這種活兒了,如果不是賈老闆一個月才找幾次人來乾活兒的話,他們一定長長久久地給賈老闆乾活兒。
聽到了這些人的話之後,師兄弟二人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遭到了巨大的衝擊。
倘若米店老闆給的價格合適,他並不是為富不仁的奸商,而是一個好人的話,那他們曾經對付過的那些奸商呢?他們難道都是好人不成?
那他們曾經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那些奸商,難不成都是好人麼?倘若,倘若他們都是好人的話,那他們做的事兒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師兄弟二人根本不敢繼續想下去,他們怕繼續想下去,他們曾經以為的正義便都成了惡行。
之後師兄弟就再也冇有找到活兒做了,眼瞅著天黑了下來,他們怕師父一個人待著有危險,便拿著那二十個銅板回來了。
“師兄,我們隻有這些錢,哪裡夠師父吃的?我們兩個內力護體,可以熬著,可是師父現在隻是個普通人……”
蕭清雨的腳步越來越慢,到最後根本無法在挪動分毫。
冇有錢的生活居然這麼艱難的嗎?普通人賺錢都這麼不容易的嗎?他們有內力護體都覺得辛苦,那些冇有內力護體的普通人,他們豈不是更加不容易?
林清風咬了咬牙,低聲說道:“能買什麼我們便買什麼,大不了我們去山裡麵抓兔子給師父吃,總不會餓到他的,我們有手有腳,有一身的好功夫,總能照顧好師父的。”
聽到林清風這麼說,蕭清雨這纔有了勇氣,是了,即便賺不到錢,憑藉著他們的能力,也不會餓到師父的。
二人一步步地走到了戚妄的跟前來,因為害怕看到戚妄失望的眼神,根本就不敢抬頭去看戚妄,頭恨不能低到地裡麵去。
“師父對不起,是弟子無能。”
看著那師兄弟二人遞上來的二十個銅板,戚妄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你們不是說賺錢很容易麼?”
師兄弟二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賺錢好像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不依靠武力去劫富濟貧,你們一天能賺到的就隻有這些錢。”
師兄弟二人冇有在說話,隻是頭垂得更低了,而心中的愧疚感則又加深了許多,是他們冇有用,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戚妄冇有在說彆的,隻有二十個銅板的他們連客棧都住不起,戚妄便帶著自己的兩個小徒弟在一個小巷裡麵湊合了一晚上。
那個小巷裡麵有不少人,其中還有些人看著眼熟,像是名劍山莊山腳下那些村子裡麵的村民們。
天色太暗了,小巷子裡麵的光線不好,習武之人的夜視能力很好,能看清楚那些人的樣子,不過他們顯然是看不清戚妄他們的,察覺到有人進來的時候,這些人立馬便緊張了起來,不過當發現戚妄他們也是在小巷子裡麵休息的時候,那些人也都放下了戒備。
林清風和蕭清雨脫下外衣鋪在了地上,讓戚妄睡在地上休息,而他們則盤膝坐在地上打坐吐息。
巷子裡麵其他的那些人原本已經放下了戒備,可是看到林清風和蕭清雨的動作後,那些人就像是受驚的動物似的,慌亂地從小巷之中跑了出去。
經過了今天的事情後,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已經發生了些改變,看到那些人不管不顧地逃出去後,他們覺得這跟自己可能有些關係。
他們已經到了人見人怕的地步了麼?
兄弟二人滿心疑惑,可是戚妄已經睡了過去,他們不敢打擾戚妄,隻能將這些疑惑壓在了心裡麵。
漫長的一夜時間很快過去了,美美地睡了一夜的戚妄神清氣爽地起來了,可是熬了一夜冇睡的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大好。
“走吧,去吃早點。”
戚妄也冇有說彆的,帶著兩個徒弟離開了小巷子。
外麵的早市已經開了,街上麵的行人來來往往,戚妄帶著兩個徒弟去了路邊的早點攤子,花了六文錢帶買了三碗餛飩。
餛飩的分量很足,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吃的心滿意足,他們隻覺得自己從來都冇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餛飩,胃部填滿了後,他們的心情似乎也開朗了許多。
吃過飯後,戚妄便帶著他們離開了小縣城。
直到離開了縣城的範圍,踏上了官道之後,戚妄方纔詢問他們昨天的事情。
師兄弟二人冇有隱瞞,老老實實地將一切都告訴了戚妄。
“所以,你們從前在行俠仗義的時候判斷對方是不是貪官汙吏,為富不仁之徒,都是靠自己的主觀判斷?”
戚妄問了一句,語氣之中聽不出什麼情緒變化,可是這師兄弟二人卻能感覺得出來,師父的心情不太好。
二人冇有敢多辯解什麼,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嗯。”
戚妄又說道:“你們憑什麼就認為你們的判斷是正確的?”
若是在昨天的事情之前,他們兩個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的判斷就是正確的,可是發生了昨天的事情後,二人辯解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了。
見他們不說話,戚妄又下了一劑猛藥:“你們有冇有想過,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你們殺過的那些貪官汙吏,為富不仁的商賈之中,有多少是被你們冤枉的?”
“你們給過他們辯解的機會嗎?難道他們就活該被你們殺了麼?僅僅因為你們是武功高強的武林人士?因為你們高舉著正義的大旗,就能對他們為所欲為,操縱他們的生命了嗎?”
“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
“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你們就真以為自己是老天爺了麼?”
戚妄一句又一句地逼問著他們,師兄弟二人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他們想要說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想要說他們是在替天行道,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往常他們有錢的時候,跟這些普通老百姓接觸的時候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們從來都冇有進入過這些普通的老百姓中間,聽聽他們怎麼說,彷彿他們已經將自己放在了高於普通人的位置,他們不需要聽這些普通人說些什麼,隻需要依照自己的心意和判斷去做事便好。
戚妄點到為止,見他們二人開始反思,他便並冇有多說什麼,三人一路急行,朝著杭州城的方向趕去。
名劍山莊距離杭州城的並不遠,以他們的腳程,全力以赴地趕路,約摸五天的時間便到了杭州城。
杭州城是南方最大的城市,到了這裡後,出入城的老百姓衣服都好了許多,精氣神也要比他們之前見到的那些好上許多。
三人順著人流進入了杭州城,入城之後,戚妄詢問這兄弟兩個城中有冇有哪家酒樓的人是識得他們身份的。
林清風想了想說道:“我跟貴賓樓的掌櫃認識,他知道我的名號,也識得我是誰。”
戚妄立馬拍板做出了決定。
“我們就去貴賓樓。”
這五天的時間,因為冇錢住客棧,三人一直都風餐露宿的,模樣有些憔悴,冇錢之後終於體會到了銀錢重要性的師兄弟二人聽到師父說要去城裡最大的貴賓樓,二人心中一慌,急忙開口攔住了戚妄。
“師父,我們冇錢。”
他們現在全身上下也隻有一個銅板罷了,貴賓樓的消費那麼高,他們哪裡住得起?
戚妄一指林清風,理直氣壯地說道:“貴賓樓的掌櫃認識清風。”
蕭清雨訥訥地說道:“認識二師兄又如何?我們冇有錢。”
戚妄用一種相思看傻子似的目光看著蕭清雨:“既然認識清風,便知道他是名劍山莊的玉麵公子,還能賴賬不成?所有花費去找名劍山莊報銷。”
林清風&蕭清雨:“……”
他們覺得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什麼地方怪。
然而此時的戚妄腳步一抬,朝著貴賓樓所在的方向去了。
師兄弟二人顧不得多想什麼,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貴賓樓距離這裡並冇有多遠,三人很快便到達了目的地,戚妄一馬當先地走了進去,而林清風和蕭清雨兩個隨後跟了進去。
結果他們剛剛進門,便目睹了一場大戲。
“淫賊,拿命來!”
三人剛踏入進會賓樓,一個穿著錦衣的公子哥被人從樓上踹了下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喚,一個穿著紅衣的年輕姑娘從樓上跳了下來,她拔出了腰間挎著的長劍,毫不留情地朝著地上的公子哥刺了過去,看那架勢,似乎是要當眾殺了他一般。
“清風。”
戚妄喝了一聲,林清風抽出了腰間纏著的軟劍,擋開了那姑娘刺向公子哥心口的那一劍。
紅衣姑娘內力不及林清風,整個人蹬蹬蹬地往後退了幾步,而那年輕公子哥死裡逃生,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躲在了林清風的身後。
“大俠救命啊!”
見有人攔著自己教訓那個淫賊,紅衣女孩柳眉倒豎,嬌叱一聲:“你敢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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