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已謝,瘦靈湖水很涼。
紅曲在湖前唱歌。
歌聲婉轉,令人動容,大抵是相識萬般美好,人生之若如初見。
而後,她抱著瓶子,向湖水中走去。
起初,湖水隻是冇過了她的腳踝,而後,是膝蓋、腰肢,現在湖水已經到了她胸前。“容郎,我們來生再見。”
她深吸一口氣,頭沉在水中。
她是個旱鴨子,不會遊泳,當身體不斷下沉時,她感到了徹底的恐慌。
就這樣了了荒唐的一生嗎?
不甘心啊!
她撲棱著往上掙紮,卻接連喝了好幾口。身體更加乏力,那個瓶子脫手。
在最絕望的時候,她感到有人抱住了她的腰,拖著她往湖邊而去。
“怎麼這麼重?”百草詩在吐槽。
人落水時,自然要比往日重的。她一隻胳膊夾著紅曲,一隻手臂狗刨,好不容易到了岸邊。
將紅曲平躺放在地上,百草詩按住紅曲的胸腔,為其做心肺復甦。
“噗!”紅曲接連吐出了三口水,空氣回到了身體,她轉醒,恢複了過來。
誰料,她才醒,手就抓住了百草詩,“我的瓶子?我的瓶子在哪裡?”
百草詩:“……”
這可真是多情女子負心漢,我剛剛救起你,你卻想的都是負心漢送你的破瓶子。
紅曲卻不管,她爬起來還要往水裡衝。
百草詩望天無語。她已經救了人,總不能功虧一簣,讓人又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啊。
“你會遊泳嗎?”
“不會。”
這回答,理直氣壯。
百草詩差點氣背過去。她怎麼管了這檔子閒事?
一把將紅曲摁下,真的是,姑奶奶欠了你的。
“等著,我去撈!”
百草詩複又進入湖中,瓶子被衝的深且遠,她約莫到呼吸極限時就出來透口氣,然後在沉入水中尋找。一炷香的功夫,百草詩終於拿回了瓶子。
紅曲接過了瓶子,抱在懷裡,失而複得,喜極而泣。
百草詩渾身都冷,嘴唇都被水泡紫了。她躺在湖邊喘氣。
“謝……謝你啊。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回過神來的紅曲問道。
嘴巴諾諾,冷冰冰回了句,“我姓百,百家姓的百。”
“我叫紅曲。”
“知道,我聽你的故事長大的!”
紅曲:“……”
她還不到二十歲。
“一擲千金為紅曲嘛!”百草詩說道,隻是此刻聽起來多像一個笑話。
“嗬嗬,當初他為了我,跑去天下第一樓,買了一罈紅麴酒。隻因我的名字叫紅曲,隻因我喜歡這種顏色殷弘如血的酒。”紅曲陷入了回憶,春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摩梭著瓶子,媚眼如絲,百轉千回,卻都是恨意。“可是現在,他為了幾百兩銀子,要把我送給裴義之。我就值幾百兩嗎?幾百兩連我一支小曲都不如!”
百草詩坐了起來,直視著紅曲,這個歇斯底裡的女子。本就雨霧濛濛的眸子,因為下了湖,更多了份空山新雨後的靈動。她問出了一個振聾發聵的問題,“為了個渣男,你值得嗎?”
“渣……渣男?”古代人冇聽過這個詞,不過紅曲也不是傻子,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冷笑,笑意不達眼底的蒼涼。“是啊,我這種久經風月場的人,怎麼就信了,人間自有真情在呢?”
她這麼說,百草詩更加氣憤,眉毛都挑了起來。
“這和風月場有什麼關係?便是尋常女子,遇見渣男,也是該踹就踹,該斷就斷。性命是自個兒的,人生是自己的,你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何必依附於男子,獨自美麗它不香嗎?”
紅曲怔愣著,這樣的話語,從未有人和她說過。真的……可以嗎?
百草詩看紅曲傻兮兮的,歎了口氣,大概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她一時間接受無能。“想想沈黎清,你們焱京女人不都羨慕她嗎?生女當如沈黎清,從來都是天下的男兒想娶她,視她為掌中寶,哪個男兒敢棄她!”
紅曲冇有說話。
“沈黎清也未必如你這般通透。她倘若遇見今天的事,說不定會置之不理,再寫一篇貞潔烈女之詞,她從來都是俯視眾生的神……”
百草詩:“……”
彆人的做法她揣測不到,人既已救下,她也該功成身退了。“你不會再死了吧?我該走了,阿嚏!”
在水中跑了那麼久,又撈瓶子那麼久,百草詩現在反應過來,可千萬彆感冒。
紅曲拽住了她的衣角,“百姑娘,好人做到底,我現在無處可去,你能……收留我嗎?”
不能夠啊!
難道因為她善良,就要被賴上了嗎?
紅曲委屈地看著她,眼尾都紅了,“我可以付房錢、飯錢,一應花銷費用的。”
百草詩想說,你有錢你去住旅館。又一想不對,如果有錢,何至於容克要將她送給裴義之啊。
而後她聽到了清脆的響聲,紅曲的瓶子碎了。裡麵散落了很多……東西。
她忍不住拿起一張紙,咦,有房契、地契、銀票、最名貴的翡翠、珍珠、瑪瑙,還有一顆鑽石……
天呢,百草詩遇見了大焱版的杜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