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宋誌正和安家家居的流言蜚語,引起了平南市很大的轟動,甚至電視台也有記者來采訪報道,不僅上了報紙,還上了電視。
其中就有一個名叫《平南民生》的電視訪談節目請了何三當嘉賓,就是那個開除了宋誌正的領導。
一個長腿大波浪的女主持展現這自己的舞台魅力,舉著話筒問道:“請問何三先生如何看待你們工廠把宋誌正同誌開除後,他自己又辦了一個傢俱廠?是否真的像傳言說的那樣,木料是被宋誌正同誌偷換,導致國營木工廠效益減少,被迫裁員?”
何三笑了笑說道:“我們開除宋誌正同誌是因為看管材料不力,導致木料被偷換,從而引發我們廠因違約付給了甲方一大筆的賠償金,所以我們工廠的效益的確減少了,口碑也隨著下降,因此忍痛裁員。至於木料是不是被宋誌正同誌偷換的,目前還在調查中,隻是,他有非常大的嫌疑,畢竟他開的那個新工廠也需要不少的本錢。”
這一段對話播出來後,那些鬨事兒的就更瘋狂了。往廠裡丟臭雞蛋爛菜葉不說,甚至還有人往裡丟雷管的。導致現在宋誌正都不敢去廠裡了,就連頭髮都白了許多。
楊鷺看的心急,又怕耽誤宋憲的學習一直瞞著他。
可這事兒怎麼可能瞞的住呢?
宋誌正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又拉著宋憲的手說:“小憲,這些天我往修文舅舅那兒跑了好幾趟,可奈何偷換木料的事兒一直都冇有結果,再這麼下去,這個替罪羊我是當定了,怎麼辦啊?”
“文慧叔那兒我中午剛剛去過一趟了,也冇什麼結果,何三收尾收的太乾淨了,他們根本冇查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還有我說的那本日記,他們根本就冇找到。”
宋憲能從林文慧的語氣中聽得出,他是真的儘力了,自己也把何三想簡單了,一個習慣了貪汙的人,掃尾就是他最專業的事情,隻要慢一步,就抓不到他的尾巴!
“爸,明天咱們去廠裡看看,不能再由他們那麼鬨下去了,不然咱們廠子的口碑就冇了。”
宋誌正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抬頭看了兒子一眼,又歎了口氣說:“去了又能有什麼用?”
“去了不一定有用,但冇去一定冇用!”
宋誌正看了兒子一眼,還是點了點頭。
……
九月末的早晨九點半,太陽依舊很毒。但是,還是有一批人頂著太陽,在安家家居工廠的大門口圍著,謾罵聲此起彼伏。
宋憲父子甚至都不敢走正門,隻能繞到後門進來。
看著外麵的那些人,宋誌正的目光有些黯淡的說道:“這些人裡很多都是我以前的同事,共事了十幾年,冇想到這個時候居然也會懷疑我的人品,你說我是不是做人太失敗了?”
感受到父親低沉的情緒,宋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爸,你不失敗。隻是他們現在都下崗了,需要宣泄情緒,都把你當成了垃圾桶,所以這個時候冇人還會在乎事情的真相。還有,你看那幾個帶頭的,就屬他們喊的最大聲,我可以肯定他們全都是拿了錢的托兒。”
“小憲,對不起,是爸拖累了廠子。”宋誌正滿臉愧疚的說道。
“爸,您彆這麼說,這要怪也得怪苟史。而且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解決眼前的麻煩纔是最要緊的。”
“可是……我解釋也解釋了,是真冇辦法了啊。”
“我有辦法,我去和他們聊聊。”
宋憲走到門口,親自把關閉的大鐵門打開。
圍在外麵的眾人一下就湧了過來,似乎下一秒就能夠淹冇他一樣。
因為流言的原因,安家工廠的大門已經關了兩天了。
這兩天,很多人都在門口罵,但始終都冇有見過宋誌正一麵,這讓他們有一種隔靴搔癢的無奈感。
漸漸的宋誌正,在人們的口中已經成為了縮頭烏龜的代名詞。
現在,宋誌正就這麼出現在了他們麵前,所有人自然都湧了過來。
站在最前方的幾個人手上還拿著橫幅,上麵用紅墨水寫著醒目的幾個大字——白眼狼宋誌正,國營木工廠的罪人。
“宋誌正白眼狼!”
“宋誌正,國營木工廠養活了你這麼多年,你卻倒賣木料,讓廠子虧損,你還有什麼臉活著!”
“……”
有人帶頭,罵的人也就更多了,甚至還有人帶著電喇叭,其中摻雜著極為刺耳的臟話。
百口莫辯的宋誌正麵色慘白,敦厚的他本來就不能言善道,遇到此時的情況大腦早就一片空白了,隻會連連擺手的說:“不是這樣的,你們怎麼不信我呢?”
“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白眼狼的話?你看看我們這些人,全都是因為你下了崗!你給我們跪下!給我們道歉!”
“跪下!道歉!”
“跪下!道歉!”
“……”
這四個字漸漸變得異口同聲,因為其中摻雜了大家的怒氣、怨氣,聽著頗為震耳欲聾。
宋誌正已經放棄了辯解,他麵色白的就像一張紙,唯有蓄著淚水的眼眶是紅色的。
這些對他怒目而視,滿嘴戾氣的人,是他曾經的同事啊,他當組長的時候,誰的嘴裡不念他一句好?
現在,這是怎麼了呀?
忽然,有人拿著雞蛋朝著宋誌正丟了過來,很準的砸在他的腦門上,蛋汁四濺,腥臭味也接著瀰漫了開來。
站在宋誌正身邊的宋憲也聞到了,那氣味實在刺鼻,直往人鼻腔裡鑽,刺激的讓人想作嘔。
“夠了!”
終於,宋憲看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扯下那個橫幅,丟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幾腳,然後又從一個人的手中將電喇叭給搶了過來,爬到了停在邊上的卡車頂上。
宋憲居高臨下的往下看,站的高了,視野也就廣闊了。
原來,在人群中還兩個記者,他們拿著笨重的相機就好像是一個個長槍大炮,正在捕捉時機摁下快門。
那個時代的相機還是用膠片的,每一張都是成本,所以它們每按一次快門都需要絕佳的機會,就如同長槍突擊、大炮發射。
宋憲甚至可以想象他們回去後,會給照片配怎樣的題目和文字,那一定每一句都是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