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這分明和其他銀票一樣，你說是假的就是假的！”說話的是長得五大三粗的男子，穿著一身布衣，蓬頭垢麵，一看便是一個乾體力活的。
他說話聲音非常大：“我這銀票是在黃家銀票裡湧500文白銀換的，你告訴我是假的，這事你去找皇家票號去！”
周圍圍過來一大群人。
“這位客人，這仗銀票很顯然是假的，你自己看這裡的圖紋，這一張是真的，與你上麵的圖紋有區彆。”
那男子大聲嚷嚷著：“我不管，這張銀票就是在皇家票號換的，要收銀票的是你們，現在汙衊說我的錢是假的也是你們！”
崇禎本來是打算從後麵溜進去的，但聽到這樣的吵聲，他停住了腳步，站在角落裡觀看。
王承恩在一邊道：“公子，這裡涼，咱們還是進屋裡吧。”
“不急。”
那收錢的夥計叫何春，約莫二十出頭，穿著乾元堂訂製的衣服，拿著兩張銀票，很耐心地跟對方講解著：“這位客人，看這裡，圖紋，再這裡，字跡，再看這裡，大小，都有區彆。”
“我不管，我這就是在皇家票號換的，皇家票號的銀票也不可能全部是一樣的！”
他這麼一鬨，周圍的人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拿出自己的銀票來，擔心自己的也是不是假的。
何春笑道：“這位客人若是要胡鬨，擾亂了其他客人，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怎麼，你們難道還要打人不成！我這銀票是從皇家票號換過來的，那皇家票號是天子的票號，你們乾元堂敢不認！”
他衝著何春大聲吼著，漲得臉紅脖子粗：“你們今日若不認，以後誰還敢用銀票，大不了不買你們家的東西了！”
何春麵色一沉，道：“來人，將這個故意搗亂者拖走！”
“大夥兒看看啊，乾元堂不認皇家票號發行的銀票！你們也都看看，你們手裡的銀票說不定也被他認作是假的！”
“依我看，他是想收黑錢才故意說我這銀票是假的！”
“……”
他這番言論，立刻讓人群更加不安起來。
“大膽！快將此人拖下去！”
便來了一群護衛，將那漢子雙手一架，便要拖走。
此時，站出來了兩個人。
一個穿著牙色（古代的一種顏色）絲綢長衫的青年男子和一個穿著玄青色長衣的男子。
這兩人一看便是有錢人家的公子。
穿著牙色長衫的男子道：“掌櫃的，人家這銀票是在皇家票號裡換的，就憑你一張嘴，就說是假的，那咱們這銀票，是否能買東西，豈不是都要看你的臉色？”
玄青色長衣的男子跟著道：“咱們是來花錢買東西的，不是來花錢買臉色的，你去這北京城打聽打聽，誰花錢，還要受罪的？”
“就是就是！”周圍有人開始抱怨裡，“這是店大欺客呀，不過就是一點點不一樣而已，憑什麼說是假的！”
“憑什麼！大家一大早就來排隊！又不是不給錢！”
越來越多人開始抱怨。
負麵情緒就像瘟疫一樣，是會傳染人的。
越來越多人不滿起來。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不要銀票！不要銀票！用銀子！”
這個聲音一起，立刻更多人開始大叫起來：“對！不要銀票！也要銀子！”
路過的人也都停下來開始圍觀起來。
何春道：“快！快將這個用假銀票的人抓起來！”
“乾元堂店大欺客！不守規矩！”
乾元堂裡的夥計們和招待們都待在店裡，不敢出去。
這時，裡麵一箇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何春連忙道：“大人，有人用假的銀票。”
何春將那張假的銀票和一張真的銀票呈遞給乾元堂的辦事張子平。
張子平是戶部鈔紙局的大使。
明代的大使不是出使國外的使者，大使是基層官員，正九品。
乾元堂開設後，由吏部提名任職，統籌第一家乾元堂。
聽說他算術十分了得，這個崇禎倒也冇有多問。
其實他也就相當於一個門店經理，乾元堂真正的統籌者是戶部郎中楊嗣昌，楊嗣昌負責了整個乾元堂的所有事物，包括後期的選址新店。
是崇禎親自安排的。
在曆史上，楊嗣昌雖然混蛋，不過卻十分聽話，好用。
張子平接過兩張銀票一對比，道：“這也未必是假的，不要把事情鬨大了，收了吧。”
眾人一聽乾元堂的辦事都說可以收了，便又嚷嚷起來：“快一點收了，咱們還等著買完回家呢！”
何春道：“大人，這明顯是假的，不能收！”
張子平在他耳邊小聲道：“你糊塗啊！若是不收，事情鬨大了，你我誰擔得起這個責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大人！”
張子平已經不管何春了，對那大漢笑道：“這位客人，剛纔是我們冤枉你了，這銀票是真的。”
“這還差不多！”
一邊的王承恩道：“公子，看來這是一場誤會，咱們還是從後麵進入……”
“這可不是什麼誤會。”崇禎搖了搖頭，他一眼就看出來，這裡麵有好幾方在唱戲。
一方故意給何春施壓，一方出來調動周圍的人的情緒。
最後，又站出來一個打圓場的。
既然有好幾方參與進來演戲，必然背後就是有人做了準備的。
既然是做了準備的，必然會有後手。
這後手就是讓銀票徹底完蛋。
若是今日收了，明日必然會有更多人來用假的銀票。
不出一個月，乾元堂收的銀票就冇有多少真的了。
然後？
然後銀票就黯然收場了，票號自然也就開不下去了。
貨幣是建立在公信體繫上的，當劣幣驅逐良幣之後，整個公信體係崩塌，貨幣也就崩塌了。
張晨深吸了一口氣，很顯然，這是針對朕的票號來的。
他開票號之前，就已經推算過無數次可能出現的困難，假幣自然也考慮在其中了。
不過他冇有料到，對方動手這麼快，這纔是銀票發行的第二天，他們便坐不住了。
有刁民要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