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壓得很低，彷彿隨時要塌下來。
寒風捲著鵝毛大雪，在山野之間狂滾。
白雪飛快地打在將士們的鎧甲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振聾發聵的鐵蹄聲響徹在山野之間。
正在追趕難民的蒙古人抬頭望去，卻見前麵一大片洪流朝自己的側方滾來。
難民們不但冇有覺得自己得救，反而被這可怕的鐵蹄聲驚得更加恐慌，大家在連滾帶爬。
而蒙古人此時卻已經開始遏製自己的衝勢，打算調頭去迎擊。
顯然，騎兵團要調頭轉向不是那麼簡單的。
於是明軍的騎兵，從側翼的前方，壓在了蒙古人的前線上。
一瞬間，就像可怕的洪水衝擊在小樹林裡了一樣，將蒙古人側前方壓得崩塌。
這支蒙古人本身就不多，大概也就近千人的規模。
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被沖垮。
隻見明軍手起刀落之間，人頭翻滾，血浪橫飛。
崩塌隨著明軍的快速推進，正在擴散。
蒙古人一見勢頭不妙，打算撤退，卻哪裡是這麼輕鬆立刻就能調頭撤退的，頓時慌作一團，失去了反抗能力。
不多時，這支蒙古騎兵被解決掉了一大半，剩餘的在慌亂中逃脫。
盧象升並冇有追擊，因為他不知道前方會不會有蒙古韃子的大部隊，就這樣貿然衝擊上去是不理智的。
在這一輪衝擊中，有大約七百多蒙古騎兵被殺死。
明軍首戰取得了一場小勝利。
那些奔逃的難民顯得嚇壞了，都頭也不回繼續奔逃。
盧象升也冇有心思去管那些難民，甚至冇有心情去清點殺了多少人，而是帶著人繼續快速趕路。
同時，也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去打探訊息。
不過，他還是讓人找了幾個難民過來詢問情況。
被告知的是在懷仁縣聚集了不少韃子，懷仁縣是今天剛破的城，現在許多蒙古人在懷仁縣裡搶劫屠城。
得知訊息後，盧象升立刻十萬火急朝懷仁縣趕去。
這裡距離懷仁縣隻有三十裡。
一路上，越來越多的難民。
路邊還隨處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有的人在艱難地爬行，有的人已經倒地不起。
這些人大多是餓成這樣的。
還有的人精神崩潰了，把自己的衣服係在樹枝上上吊身亡。
如果這場戰爭結束後，官方彙報到北京會說死傷約十萬之眾。
那對於北京朝堂上的大臣們來說，隻不過是一個數字。
但對於這裡的人來說，確實一場如同地獄一樣的災難。
盧象升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還看到路邊有野狗正在吃屍體，吃得眼睛發紅，天邊盤旋著烏鴉。
目光所及之處，毫無生機。
此時，在懷仁縣城內燒殺搶掠的是卜失兔手下的一員虎將，名為巴爾圖。
他足有一米九的身高，穿著一身貂皮，滿臉橫肉，目光如兩道細縫，卻透露著濃烈的殺意。
他騎在馬上，走在懷仁城的大街上。
周圍到處是慘叫聲，蒙古韃子在屠城，男的都殺掉，女人都掠奪走，銀子也掠奪走。
幾個蒙古士兵搶了一堆女人過來，他們笑嗬嗬地對巴爾圖說道：“大人，這是我們為大人準備的！”
那些女子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五歲，她們聚在一起，泣不成聲，全身在發抖。
在亂世中，女人是最慘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都快失去人的資格了，一旦落入敵人手中，就隻是享樂的物品。
隻有盛世的時候，她們的地位纔是最高的。
巴圖爾臉上露出了貪婪的表情，哈哈哈大笑道：“漢人的女人就是漂亮，全部給我送到……”
他想了一下，說道：“送到這裡當官的衙門那裡，把衙門的人全殺了扔出去，晚上老子要好好享用享用！”
“是！”
周圍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和殘忍的笑聲。
這一天，大同城西南邊幾十裡的這座縣城，變成了地獄。
前方的一支小隊伍不知從何處殺過來，他們每人手裡都握著一把刀，在街上與蒙古人瘋狂對砍。
不過他們人數不多，大約隻有三十幾人，並且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傷，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衣服。
“大人！那邊，那邊有韃子！”
“走！”
殺完幾個，他們立刻就奔向有慘叫聲的方向。
這批人和一般的邊軍不同，他們殺的非常勇猛，哪怕是全身都是傷了，還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報！大人，前麵有一批明軍，殺了我們不少人！”
巴圖爾臉上的肉一橫，說道：“明軍那些膽小的孬種，還敢還手？”
他一拉韁繩，大聲吼道：“走，兒郎們，跟我去殺明軍！”
這對蒙古主力立刻朝城裡麵衝去。
在前方的大街上，那三十幾個明軍剛剛拯救了一批人。
“你們快走，從南邊的巷子裡逃，不要停，一直跑！”
說話的是明軍的一個把總，他叫王千山，他的肩頭被砍了一刀，被一塊布包裹起來，但是那塊布也已經染紅了。
他幾乎是衝著那些人吼出來的，那些人立刻調頭就跑，還有一個大約十五歲的女孩子朝他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那個女孩子過來抱了一下他，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溫柔的吻。
就是王千山親手將她從一個蒙古韃子手裡救出來的，肩頭因此被砍了一刀。
也許在平時，他們在街上遇到了，連看對方一眼都不會。
但此時此刻，在城破將亡之際，那個女孩竟然依依不捨。
“不要怕！快跑！不要停！往南邊的巷子裡跑！”王千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逃出去，但他隻能這麼說，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女孩兒滿臉淚水，如果有來世，她一定會嫁給他吧。
他們從未感受到生命是如此可貴。
她也從來冇有如此渴望過有來世。
她轉身跟著那些人朝南邊的巷子裡奔逃，而那三十幾名明軍士兵，則站在大街的正中心。
王千山大聲說道：“總督跑了！知府跑了！知縣也跑了！仗打到這個份上，我們都無顏回去，唯有戰死，不為彆人，就為我們自己！”
層雲壓得很低，天空還在飄雪，光線陰暗。
那三十幾個人，站在大街上，他們有的佝僂著身子，有的用刀支援著地麵。
當巴圖爾帶著主力軍趕來的時候，看見那三十幾個人，不由得輕蔑的笑了。
王千山大聲喊道：“走！”
他一聲令下，三十幾個人全部朝左邊的巷子裡衝。
巷子裡騎兵是進不去的，隻有步兵能打野戰。
巴圖爾一聲令下，下馬，圍上去！
立刻有一群蒙古人翻身下馬，提著刀子就往巷子裡衝進去。
不多時，巷子裡就展開了一場殘酷的血戰。
王千山的三十幾個人，在與蒙古人英勇奮戰後死得隻剩下十幾個人，他們還在繼續奮戰。
連手上的刀子都砍出缺口來了。
巴圖爾啐了一口：“就憑這幾個明軍，也想擋住老子的大軍，今天所有人放開手腳屠城！”
他話音剛落，後麵便傳來了聲音：“大人！不好了！明軍的援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