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徐衛清的質問,趙鳳昌一臉不屑,已然是準備好了腹稿。
“在前天的內閣會議時候,我當時就像徐大人講清楚了。當時運送材料的時候,我們走的是運河路線。結果我們的船在半路上遭了大水,翻了幾艘船,淹死了不少人。冇有辦法,我們就請了衡量司在當地的分署,連同內務司在當地的分署一同建造的。宮相,去年應該是有奏摺請了上來,相信你也知道有這回事。”
宮宇倒是愣了一下,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情,隨後便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輕微的動作,倒是讓趙鳳昌鬆了一口氣。
趙鳳昌看向徐衛清,麵露冷笑。
“就算是如此,我們還是趕在規定的時間內不辭辛苦地建好了新城。都是為了天家辦事,這點辛勞我們是理應承擔的,可我就是不明白一點,明明已經報備了,為什麼就是死死揪著這多出來的銀子不放!衡量司曆來走的是明賬,如果徐大人還是不信我這番說辭,要不然帶著人現在就去衡量司衙門去搜!”
“趙鳳昌,去年軍機司修葺了北境長城,所耗銀兩也不過百萬。諸位都知道,北境長城起自西邊,綿延千裡,規模也比你那新城大得多,這你如何解釋?”
“徐大人怕是理解錯了,修葺和建新城是一回事嗎?”趙鳳昌聽了更是不以為然,臉上的譏笑愈發明顯。“一個是在原有的基礎上補補修修,本來就耗費不了多少銀錢,更何況這六百年來可曾有敵敢冒犯我天昭北境?建新城則是憑空而造,不要說所需要多少人力,單就是所耗費的材料和運輸的費用就難以計數!為此,我們還是儘量控製了費用,完成了天家派下的任務。”
說著,趙鳳昌朝著房頂拱了拱手。
“我就不明白了,徐大人,雖說我們是分署在不同衙門,都是為了天家辦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咄咄逼人!”
伴著大殿內的爭吵,天家已是安然坐在了八卦台上,開始了打坐。
精舍外麵的吵鬨聲越大,襯得精舍越發安靜。
他喜歡這樣的爭吵。
外麵吵得越是不可開交,他越是放心。
自己也更容易入定。
心也更容易沉寂下來。
待到外麵漸漸靜了下來,天家才緩緩睜開了眼,雙手依然擱在腿間捏著法指。
過了好一會兒,纔拿起了擱置在一旁的玉杵,猶豫了一番後,敲響了銅磬。
隨著那道清脆悠揚的銅磬聲再度從精舍內傳了出來,宮宇清了清嗓子,對著依然在爭執著的徐衛清開口說了一番。
“既然已經把話都說開了,那我想衡量司這筆多出來的支出可以揭過去了,這多出來的部分我們可以尋彆的地方再慢慢補上去。這些都是次要的,當中首要便是天家的這一次壽誕,此事關係重大,務必要辦大辦好,這不單是上朝境內的百姓在看著,周遭的鄰國在看著,就連遠在天涯的仙島、佛境和妖脈都在看著。”
宮宇的這番宣佈,代表著方纔的那番爭執當中徐衛清落敗了。
“徐大人,這件事情就不要再和趙大人糾纏了,翻過去吧。”
徐衛清垂下頭,冇有說話。
看著呈在案前那擬定的開支,徐衛清冇有說話,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竭力平複方纔有些紛亂的思緒。
顫巍巍地舉起了手中的毛筆,徐衛清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在上麪點下了濃墨的一筆。
宮宇默默點了點頭,徹底放下心來,然後看向對麵站在末位的餘辭心。
“餘大人,屆時負責招待的工作可是全權交由你來負責了,莫要失了我們上朝的威嚴。”
餘辭心恭敬地點了點頭。
“早在正月前,就已經有不少使節團隊入駐京城了,在下也已委派禮侍司的專員安排好了他們的飲食起居。同時,也安排好了使節團們的行程,好讓他們領略一番天朝雄風。同樣,在那些尚未來到的使節團,在下也已經吩咐下屬按照他們當地習性來安排。”
宮宇目露讚許,餘辭心的名聲他是聽說過的,隻是到底有多少能力還是個未知數。如今見了,宮宇覺得當真是名不虛傳。
“不愧是蘭國師的弟子,既然餘大人這麼說,那麼這壽誕的籌辦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司天監也推衍了一番。天時、地利以及人和俱在,可大操大辦。”
順著宮宇的話頭,一直冇有開口的希法遵張口說了一嘴,也算是代表了司天監的立場。
不過司天監的立場向來都是親近天家的。
這一點在場眾人都不會感到意外。
“有司天監這番話,那麼我等皆可放心了。”
宮宇舒了一口氣,似乎有什麼重擔從身上卸了下來,身旁那幾位也附和地點了點頭。
“宮相。”
徐衛清心中似乎略有不甘,冷不丁打斷了宮宇的話頭。
“若按照先前所說,內帑司和鈔提司各負責一半的開支。按照上一次的百年壽誕,一共費了千萬兩白銀。若是要把這個壽誕辦得比以往的都要好,則還需要多加上三百萬兩。和以往不同,去年多出來的虧空是以往的一倍不止。若仍然按照對半分賬,恐怕國庫遲早......”
“徐大人,你這話裡話外擾了半天,原來是打起了內帑司的注意。”趙鳳昌立刻打斷了徐衛清的話,雙眼靜靜盯著徐衛清。
“我冇有說內帑司,我隻在向諸位說明鈔提司所處的窘境。”徐衛清心頭一凜。
趙鳳昌並冇有放過徐衛清的意思,似是嫉恨徐衛清方纔的態度以及先前突然在朝廷上轉而靠攏太子的行為,繼續咄咄逼人。
“你冇有這個意思,難不成隻是讓你們鈔提司承擔天家壽辰的一半的支出,就已經讓你們入不敷出了嗎?”
“趙大人。”元央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方纔不是說了嗎,就事論事,彆動不動就往天家身上扯。”
元央語氣雖然緩慢,身上散發的氣勢卻讓趙鳳昌一時無語凝噎,憤恨地甩了甩長袖。
“徐大人,我知道鈔提司有難處,但這不能成為一個藉口,說到底各司衙門都是為了天家辦事。若有困難了,當臣子的應該自己想辦法解決,否則要我們這些人來掌管衙門乾什麼?”
元央頓了頓。
“依我看,去年冒出來的虧空可以從其它幾處下手。譬如說寺廟的田產,當今上朝境內,以嶺南的普渡慈苑、關西的白馬寺以及遼東的禪林最是顯赫。我們不妨從這幾處下手。”
元央語氣變得霜冷,連眸中也透著一股耐人尋味的意思。
“畢竟,從根源上來說,他們都是外教,難以令信任。”
剛剛說完,就聽到了精舍內傳來了一陣銅磬聲。
似是一種讚同,似是一種肯定。
但究竟是否有這個意思,冇人能夠說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