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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風外無言愁萬疊 【十】

這一番話說出來,就連脾氣素來不錯的張學究也露出難堪臉色。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若是非要擺在檯麵上說出來,自然是令他人下不了台階。

在宦海沉浮,這是最為忌諱的一點,除非雙方已經是撕開臉麵,破罐子破摔。

老樹皮在說出口,心中也有些後悔,隻是講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也隻能乾坐在椅子上,隱隱能瞧見因激動而浮現在額角的青筋。

台下一切皆是看在羅顯弦眼裡,雖說麵上仍是氣定神閒的模樣,心裡卻生出一些煩躁。

除了來自學府的那個老東西,其他幾個前來旁聽的分明是來砸他巡撫司場子的!

摩挲著手中的茶盞,羅顯弦慢吞吞地開口說了一句。

“小子,你說你是去滅鬼去了,可有人卻指證是你屠戮了大澤鄉的元凶。”

說著,朝張壽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後堂將被保護著的倖存者帶上來。

不一會兒,張壽便將人給帶了上來。

說是‘帶’,其實是抓著那人的衣領徑直從後堂拖到了大堂前麵才更為準確,這人名叫王火頭,是大澤鄉的一名車伕。

平常都是幫文家運送貨物。

而現下他整個人像是冇有骨頭一般,雙腿就這麼托在地上,要不是有張壽一手拿著他的後領,估摸著要整個人癱在地上才甘心。

事發當天,王火頭趕巧出了大澤鄉,幸運地躲過了一劫,隻是歸來後發現自己的一家老小都死於非命,心中似有一角塌陷,而後慢慢化為粉塵。

那時候的關鳩氣空力竭,也冇有空餘的精力去感知周遭,因此也漏了不遠處的王火頭。

在關鳩離開之後,反倒是被天師府的道官章心卷給發現了。

雖說那時候的王火頭早就因為大澤鄉突來的變故而失去了神智,口中言說著旁人難以理解的瘋言囈語。

這對章心卷....或者他的上峰吳道紫來說,並不重要。

隻要大澤鄉還有一個人活著,那麼對整個天師府而言,是相當重要。

看著一臉癡呆的王火頭,章心卷便是將空氣中殘餘的煞氣和死氣全數收集於手中。

而大澤鄉一事發生了有兩天,王火頭仍然是一臉傾頹,以前因為總是要走南闖北,練就了一個硬朗的身子骨。

而現下的王火頭整個人瘦得脫去了形貌。兩個眼珠子底下泛著一層烏青,深深陷入眼眶當中,乾癟無光。

嘴角還掛著口涎,像是掛著一根銀絲。

若不是還喘著一口氣在,很難想象這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羅大人......”

樓琰看了眼王火頭。

“這就是大澤鄉僅存的倖存者嗎......看起來神智不清啊......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可信嗎?”

“樓公子,本官自有考量。”

羅顯弦倒是絲毫不客氣,語氣中還帶著一股倨傲。許是對巡撫司前設下的禁製有著絕對自信,抑或著說是先前樓琰所表現出來的弱勢給予了他一份自信。

早探聽到先前樓琰可是和吳道紫在貴人巷裡有過一番交手,甚至還是略勝一籌。

吳道紫竟然在樓琰那頭一點便宜都占不到,這倒是令羅顯弦未曾想到。

本來在見樓琰之前,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但在真正見麵後,羅顯弦心中安定了幾分,外加上樓琰那言語中帶著的恭敬,才讓羅顯弦放下心來。

更何況,巡撫司是自己的地盤。

在自家地盤裡,自己要是鬨出什麼笑話來,那邊說不過去。

“看看。”

羅顯弦朝張壽使了個眼色,張壽抓著王火頭的頭髮,迫使他抬頭。

“認得台下那人嗎?”

在目光觸碰到關鳩的一瞬,王火頭整個人突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好似一個人**著身子被丟在數九寒天的荒野當中般。

兩排牙齒止不住地打顫,原本渾濁的雙眸竟是多了一絲神采。

“是他...是...他...是他。”

從發顫的嘴唇內擠出了兩個字,斷斷續續地重複著。

“是他!是他!是他!!!!”

王火頭整個人掙脫了張壽的掌控,顫巍巍地指著關鳩,歇斯底裡地大吼著。

關鳩不為所動地看著舉止瘋癲的王火頭,心中隻有說不出的怪異,總覺得王火頭的一舉一動似乎早就編排好的。

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有人在幕後操縱著他。

“得罪了!”

關鳩心中把定主意,足運神通,竟是一個箭步來到了王火頭跟前。

“你....!”

羅顯弦有些發懵,但很快反應過來,這黃口小兒方纔那般舉動是在迷惑他!

怒火盈胸,正準備要發作的時候,羅顯弦隻覺得肩頭一沉,一時半會兒竟然挪不開位子。

“羅大人,不需要激動,想必這小子是發覺了這倖存者有些許異常,恐怕是惡鬼上身。”

樓琰手中的紙扇輕輕搭在羅顯弦的肩頭,羅顯弦隻感覺到有千鈞之力壓在肩頭,一時半會兒令他喘不過氣來。

想動用氣海內的靈氣逼開樓琰的時候,卻發覺自己的氣海似乎乾涸,竟然是一絲靈氣都提不起來。

不僅如此,在方纔發怒過一次後,羅顯弦隻覺得四肢發軟,腦袋嗡嗡作響。

“你...你...?”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羅顯弦很想將這句話問出口,紅絲爬滿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樓琰,目光中透露著一抹憤懣。

不止是羅顯弦,堂下幾人,除卻了張學究以外,都出現了羅顯弦一般的症狀。

“樓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學究麵色發白,好一會兒才問出這麼句話。

樓琰並冇有理會張學究,撤走了壓製在羅顯弦身上的力道,羅顯弦整個人就如同一灘爛泥倒在了地上抽搐。

化作輕風一道,樓琰站定在了張壽跟前,手中的紙扇輕輕拍了拍張壽的側臉。

“張千戶,當下羅大人突發異病,不能理事,你以為如何?”

張壽好半天纔回過神來,看了眼站定在自己跟前的樓琰,緊瑉著嘴,腰桿像是蘆葦一樣被一陣冷風微微壓彎下去。

整個肩膀向內蜷縮著,脖子也下意識地往前傾著,張壽或許自己也冇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已經出賣自己內心的想法。

張壽微張著雙嘴,看了眼樓琰臉上那極淺的笑意,心中不知為何泛涼,啞著嗓子說了一句:

“全憑公子安排.....”

啪!

樓琰十分滿意張壽的恭順。

“公子。”

這時候的關鳩已經是從張火頭的七竅當中抽取了一團汙濁的絲線,現下張火頭整個人雙眼翻白,已經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人好像是被人控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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