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肉裹住,刺鼻的腥臭灌入到了左裘的鼻子裡。
以陰氣鍍了一層薄膜保護著自己,無論這血肉怎麼侵蝕,就是無法近身。
隻能夠依附在這層表膜的上麵,不能寸進半分。
章心卷雖然拋棄了這一身的血肉,仍是能夠通過它來感知周遭的變化。
“退!”
這是章心卷腦海當中冒出的一個念頭,心中已經打算捨棄了這一身的血肉。
就在方纔,依靠著陰氣操縱著血肉已然耗費了不少精力。
他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了青筋,雙手微微發顫。
和這種硬茬子麵對麵交鋒,並不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眼下選擇退卻,繼續蟄伏。
或許還有一方生機。
也需要設法和詭師再度聯絡上......
章心卷本能地往後退去,卻感到背後一陣殺氣,來勢洶洶。
血刀破空而至,蕩起一陣狂風呼嘯。
麵對著突然襲來的血刃,章心卷麵色凝重,口中唸唸有詞,來不及召回血肉替他分擔一二。
身形化作煙霧,堪堪躲過了血刃繚繞的煞氣。
修行世界當中,兩個強者之間的相遇到激鬥,每一個環節都是險之又險,蘊藏著難以預料的危機。
稍有不慎,便是一人當場命喪。
在現實當中隻是短短的一瞬,也許在冷調寒身後那一群才趕到的陰曹吏眼中便是他們的馗首剛剛加入戰圈當中,那邪祟便已經攀岩至房簷之上。
這些曆經血雨的陰曹吏們迅速做出了應有的反應,在黑雲籠罩之下,隻聽得令人發慌的聲響。
唰!唰唰唰!唰!
無數寒刃在一片漆黑綻放光芒,耀亮了這條狹長的街道。
毫無例外,眾人目光都聚落在了章心卷身上。
隻要將這邪祟消滅,就不用接著被困在南都城了。
一年到頭,連一絲天光都冇見到。
船舫的歌姬、秀水街的小食、牡丹房廊的春色、十三裡鋪的雜耍......
有多少個日月,隻能在夢裡麵見到。
章心卷可以感受得到,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飽含著猛烈的敵意。
這些陰曹吏口中唸唸有詞,他們手中的長刀發出‘嗡嗡’的悲鳴,亟待從他們緊握的虎口中掙脫出去。
臍下三寸之處,有一股陰氣自獄海脫出。
以氣控刀,這便是每一個踏入酆都府的陰曹吏都學會的把戲。
領頭的潘喀喇一聲令下。
“放!”
咻!咻咻咻!
數十把白亮的刀刃夾雜著破空之聲,朝著目標砍了過去。
章心捲袖口當中脫出一口陰氣,將這鋪天蓋地的長刀全數捲了進去,帶著一股淒怨的陰氣,全數奉還了出去。
冷調寒瞳色微縮,眸中閃過一絲銳色。
猛地拔地而起,手中的血摩羅頓時劃出一道血幕,徹底擋下了急如驟雨的刀群。
便是這個空擋,辛雋急忙撤離。
困住左裘的血肉同樣受到感應,四散逃開。
落到地上的冷調寒看著還有些愣神的眾人,一陣氣結,大吼了一聲。
“愣著乾什麼!追啊!”
一聲喝令下來,在潘喀喇的帶領下,一群陰曹吏連忙用氣收回長刀。
長靴猛地踩到了濕漉的青石地板上,穿過了冷調寒和左裘,往章心卷消失的方向奔過去。
“左裘現在到哪了?”
卸下了惣麵,露出一張俏麗的麵容,左冬恭聲回敬。
“家兄已經埋伏妥當了。”
“追!”
冷調寒默默點了點頭,字音方落,兩人便是消失在這條狹長的小巷內。
......
......
黑雲籠罩之下,分不清何時是白晝,何時是黑夜。
在這片漆黑深沉的晦暗當中,陰曹吏有條不紊的腳步聲迴盪在寂靜的街巷內。
章心卷望著身後窮追不捨的陰曹吏,知道今天怕是難以擺脫他們。
停下了腳步,自房簷上下來,落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廣場。
潘喀喇連忙止住了腳步,左手一揮示意眾人不要往前。
章心卷嘴角牽扯出一抹獰笑,從他們腳底下的石磚當中無數血肉化成觸手鑽了出來,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有一個陰曹吏來不及提刀擋下,那細長尖銳的觸鬚直接貫穿了他的咽喉。
雙眼好似要瞪出眼眶,觸鬚猛地一甩,頭顱直接從身子上飛了出去。
血如水柱奔湧而出,濺起了一道幕簾。
“散開!都給我散開!”
一刀砍斷了纏著自己大腿的觸鬚,潘喀喇連忙朝著眾人吼了一句。
眾人作鳥獸散了開來。
倏然,拔地而起的觸手凝化成了肉身向周遭的陰曹吏撲殺開來。
有幾個修行低微的陰曹吏冇有反應過來,身子便是少了一半,血水灑落一地,漸漸襲染了凝在地上的水坑。
這些出自南都府的陰曹吏,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為了一口飯吃,不得以才入了酆都府。
他們都要呆在陰牢當中走一回鬼門關,纔有資格成為真正的陰曹吏。
因此,生死早就被他們度之於外,現下空氣中充斥著的腥氣反倒是激起了他們骨子裡的凶殘。
隻要尚有一口氣在,便是用口中的牙齒也要將對方給咬死。
一個個都跟殺紅眼似的,砍向血肉澆築而成的怪物。
潘喀喇很快瞧出了關竅,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給我砍!彆讓它們融成一塊!”
說著,眾人砍得越來越起勁,絲毫不給這血肉凝聚的契機。
不遠處的章心卷口中唸唸有詞,那些血肉非常靈活地躲閃過了雪亮的白刃。
驀地,織成了一片血肉,將那些個早就嚥氣的陰曹吏拖入其中,組成了新的一部分。
一時間,和眾人形成了膠著之勢。
陰曹吏們死死盯視著眼前聚攏一塊的血肉,張著那血盆大口。
無數腥氣自其中噴湧出來。
而眾人編織出來的綿密刀網,籠罩在他們的周遭,卻也使得血肉無法寸進半分。
見局麵陷入了僵持當中,章心卷立馬抽身而退,不敢有半分留戀。
卻在回身的一瞬間,一道血影自天降落,阻斷了他的去路。
“孃的。”
章心卷口中暗罵了一句,細長的鳳眸當中逐漸充斥著濃鬱的黯色。
這便是一年多來,他捨身成鬼,所凝就的怨氣。
“倒還有點樣子。”
冷調寒看著一股森然黑氣繚繞在章心卷的身側,也是激起了久違的戰意。
毛孔當中蒸騰而出的血霧再度瀰漫在張揚的髮絲之中,徘徊在她周遭的赤血如火一般灼燒,凜凜殺氣猛地爆發。
聲聲冷笑,血發張狂。
在這綻放的血蓮當中,給冷調寒枯黃的麵色添了一絲凶性。
灰翳的眸色也被那狂亂的殷紅所籠罩,冷調寒微微垂著頭。
瞧不清她的麵色,但自那眸中迸發出來的猩紅卻是令人膽寒。
宛若久遠之前,那西方極樂界傳說當中的‘血神’。
再度臨間,屠戮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