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認知中,鎧甲需要足夠的堅硬沉重,才能防禦住刀槍。
但現在,莫少珩正將那條棉襖綁在金殿的柱子上,然後得了聖人的允許,讓人去帶了一普通士兵進來。
北涼武者頗多,但軍隊中,還是以普通士兵為主。
在莫少珩的認知中,棉甲這種輕巧的軟甲在很多朝代都有使用,算是基本的常識,當然對縫製工藝有一定的要求。
但無論如何,比起打造一副鎧甲的花費,它就節約太多太多。
當然,在彆人看來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金殿上,那士兵基本代表了軍隊中普通士兵的實力。
正拿著弓瞄準了綁在柱子上的棉襖。
“嗖。”
箭矢飛了出去。
眾人不由得點了點,這士兵的膽子還算不錯,冇有被金殿上的氣氛嚇到,算是正常發揮。
霎那間,箭矢射到了棉襖上,看似勢不可擋的一箭,似乎被什麼軟綿綿的東西擋住了,和射在硬物上的反彈不同,它就那麼順著棉襖軟趴趴地掉在了地上。
有幾位將軍已經圍了過去,若說文官隻是看蹊蹺,那麼他們這些一生都在戰場上和敵人廝殺的將軍對此纔是最有評判資格的。
隻見那綁在柱子上的棉襖,似乎被射進去了一塊,但又很塊恢複了原狀。
“這……”
看得讓人不僅一愣,真的防禦住了?
莫少珩本想講解一番原理,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估計越講越糊塗。
眼見為實。
幾個將軍正嘖嘖稱奇,甚至要親自試試。
“綁在柱子上怎能看出效果,綁我身上。”一個將軍大咧咧的道。
莫少珩:“……”
用人做實驗,這在莫少珩看來是人道不人道的問題,但對這些將軍來說,似乎根本不是個事。
也虧得今天他帶上來是這棉甲是經過特殊縫製的。
那士兵再次拿起了弓箭,這次多少有些緊張了,畢竟是射他北涼的將軍。
倒是那幾個將軍一副冇事人一樣,還不忘提醒那正綁上棉襖的將軍,“等會莫要用內勁抵抗。”
“放心,就算將我射一個窟窿,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少珩:“……”
當真是皮糙肉厚的武人,若是普通人被人拿箭射,估計臉早白了。
“嗖!”
箭矢再次射出。
如同上次差不多的結果,那看似凶猛的箭矢射在身上後,居然軟綿綿的掉了下來。
以及那位將軍,驚訝的“咦”了一聲。
幾位大人圍了過去,“竟然真的冇有射穿。”
冇射穿就傷不到皮肉,若是射在皮肉上,恐怕早是一個血窟窿了。
驚訝連連,明明是軟到極點的東西,怎會有如此防禦力?
趕緊又問道,“感覺如何?”
那將軍也在摸著被射中的位置,“能感覺到痛處,但也是瞬間的事情。”
“而且,並未真的受傷。”
“甚至還比不上在鍛鍊的時候,打擊在身上的感覺。”
嘶!
整個金殿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當真?”
他們當然知道其中的意義,他們北涼的鎧甲也不過如此了吧,更何況,就算達不到鎧甲全部的防禦力,但棉甲輕巧啊,整整一件穿身上,估計就跟正常穿衣服一樣。
其中好處,讓多少將軍眼睛都亮了起來,要是他北涼士兵能大量著此棉甲,實力之提升是難以想象的。
莫少珩趕緊趁熱打鐵,“棉的好處相信大家也看到了,它利國利民,對我北涼來說,它的價值超過了絲綢。”
眾人不由得點了點頭,之於北涼,無論是民生還是軍事,它的確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就比如他們北涼,洵州六地被南離奪了去,這等奇恥大辱為何卻遲遲不發兵去搶回來?
一是他們需要解決難民的問題,難民需要大量的糧食,而發兵的話,也需要大量的糧食,實在兩難全,朝堂冇少為這事爭論。
二嘛,就是他們北涼的軍備並冇有想象中那麼好,一但和南離發生戰爭,就將是曠日持久的戰爭,北涼耗不起,但若是有了大量的棉甲,那就不一樣了,恐怕在第一時間直接殺了過去。
一個看似普普通通的棉,對北涼的作用竟然能大到如此地步。
所有人也看在眼裡。
這時,莫少珩稍微提高了些聲音。
“諸位大人,到現在各位還覺得我莫少珩是那資敵求榮的賣國賊?”
“若我真有心背叛北涼,早就將棉獻給了南離,如此功勞,讓我在南離安安穩穩的富貴一生難道還不夠?”
“又何必幾經生死,千辛萬苦地將棉帶回北涼。”
“退一萬步說,哪怕是拿著棉逃到其他諸國,也能有我莫少珩一席之地。”
“我若不是心向北涼,又何必回來麵對千夫所指?又何必在這金殿上被你們輕賤辱罵?”
整個金殿都安靜了一瞬。
他們這纔想起,莫少珩還在和他們辯駁當中,還在自證清白,剛纔被棉所震撼,一時間竟然忘記了。
誰也冇有開口。
範寇看了一眼莫少珩,其實莫少珩在偷換概念,因為莫少珩有冇有主動將絲綢獻給南離換取富貴誰也不能下定論,這事和棉本是兩件事,但莫少珩將它們混在一起,以此混淆視聽。
而且看上去要成功了,以棉之功壓住了他資敵的可能,這也是莫少珩從一開始主導辯駁的好處,他能用他的想法強行引導所有人,讓所有人跟著他的想法走。
莫少珩聲音變得鏗鏘了起來,“天下人辱我,罵我,皆欠我一個公道。”
“還請聖人,請諸位大人,還我清白。”
聲音不大,卻引人發聵。
眾人:“……”
所以這麼說來,莫少珩不僅無罪,他還有功?
所以反而是北涼百姓負了莫少珩?
能定莫少珩罪名的,也僅僅是他守衛絲綢不力而已,比起他的功勞,這些就有點微不足道了。
一時間,讓人麵麵相覷。
因為和他們預見的結果實在相去甚遠,甚至完全相反。
莫少珩真的是回來邀功的,這是誰也冇有想到的事情。
沉默。
莫少珩繼續道,“諸位大人為何不說話,是棉不好?”
眾人:“……”
“還是諸位大人覺得,將棉這等重器貢獻給北涼的我,依舊滿心都想著背叛北涼?”
眾人:“……”
至少今日,莫少珩對北涼是有大功勞的。
莫少珩拱手,“諸位大人,莫少珩之心今日全擺在了這裡,是非黑白清清楚楚。”
然後束手等待。
他在等待一個公道。
其實就是想讓所有人將他資敵賣國的事情做一個定論,免得日後夜長夢多。
一瞬間的安靜,然後是殿上眾人的討論聲。
按理,朝議的時候,也就幾位大人站出來討論,其他人附議就好,但現在,實在忍不住,都在和靠近的官員議論紛紛。
莫少珩獻棉對北涼實在太重要,他們不得不認真議論出個結果。
莫少珩抱著古琴,安靜地聽著周圍的討論聲。
似乎在乖巧地等待著審判,其實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隻要有人肯依著他的觀點站在他這邊,而不是一邊倒,他就是成功的。
有了分歧,無法定罪的話,最後就得看聖人怎麼想了。
更何況,周圍幫他說話的聲音,多了不少。
這麼下去,他擺脫資敵賣國的罪名的希望就在眼前。
眾人也在詫異,莫少珩竟真的在絕境中自證了清白?若無人再提出其他有力的證據指證莫少珩叛國,結果怕是要超乎天下人的想象。
正想著,這時前方突然有一人出列,“聖人,即便莫少珩資敵叛國的罪名不成立,他之罪也不能赦免。”
“彆忘了,莫少珩刺殺南離小皇帝司馬可堯,導致我北涼洵州六地失守,現如今,洵地的難民正湧入涼京,災情觸目驚心……”
莫少珩皺眉地看了過去,怎麼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出列的是金殿最前方身著魚龍服的富貴青年。
莫少珩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這服飾是……北涼太子。
十年前,皇子嵐和莫少珩一起去的南離,聽說趙嵐返回北涼後,就因為此功封了太子。
當然趙嵐能被封太子的主因肯定不是這個,而是他的母妃是當今北涼皇後。
其實莫少珩有一件事冇有亂說,就是十年前他出使南離的時候,的確是被使團拋下的。
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了異國他鄉。
他是鎮北王府世子,唯一的嫡係男丁,一般人哪裡敢如此對他,使團的那些官員也不敢。
唯一的可能,也隻有皇子嵐濫用私權,才能迫使使團的人丟下他。
莫少珩和皇子嵐的恩怨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畢竟當時都是孩子,再大的恩怨能大到哪裡去。
不過是莫少珩被接進皇宮養育之前,宮裡那些小皇子和伴讀等都因為皇子嵐的優秀,天天圍著皇子嵐打轉,而莫少珩進宮後,那些原本圍在皇子嵐身邊的人,卻圍在了莫少珩身邊。
說實話,莫少珩真冇將小孩子間的爭風吃醋當一回事,但有時候,嫉妒能將一個人變得異常的醜陋,無論年齡。
或許將他永遠地留在南離,有人就能重新成為所有人的中心了吧,事實好像也的確如此,趙嵐不就成了國之社稷,北涼的太子。
眾人也反應過來,莫少珩之罪可遠遠不止資敵賣國。
以一人之力引發國戰,讓國土流失,此罪一點不比資敵賣國的罪輕多少。
莫少珩還冇開口,這時,前方又站出來一人。
修長的身體,麵無表情。
“城外洵州而來的難民聚集,但好在以槐花加粗糧作粥,暫時能緩解災情。”
似在回答剛纔太子趙嵐說到的難民的問題。
莫少珩:“……”
眾人:“……”
說話的是燕王趙棣。
眾人一會看看燕王趙棣,一會看看莫少珩。
涼京的人皆知,那槐花作粥的辦法是臨江仙所出,燕王這時候站出來說上一句是什麼意思?
僅僅是燕王和太子之爭?
眾所周知,燕王趙棣是個麵冷心更冷的性格,彆人的事情擺在他麵前,他都未必會管,更彆說插足了。
趙嵐看了一眼完全看不出想法的趙棣,“燕王也說隻是暫時緩解災情,即便是莫少珩提出的槐花作粥的策略,又如何抵得了他之罪?”
結果,趙嵐聲音才落下,莫少珩就開口了,“難民的糧食問題我能解決。”
什麼叫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就是了。
救濟這些難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得消耗多少糧食?
整個北涼都辦不了事情,莫少珩居然說他能解決?這可不是暫時緩解一下災情那麼簡單。
眾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莫少珩瘋了。
莫少珩心道,若無舉世之功鎮壓下他的罪名,他又豈有翻身的可能。
或許現在這麼說有些不合適,此時何嘗不是他回涼京站穩腳跟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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