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鎮北王府,還有很多關心此事的人也一樣, 一夜難眠, 明明馬上這最大的疑團就要真相大白了, 可時間越近越讓他們上心。
第二日。
他也回去睡覺。
大漠鷹王:“……”
天剛放量,宮裡的人就來傳旨, 讓莫少珩入金殿麵聖。
那些難民基本都已經到涼京城外了,也就是說, 立馬, 現在, 就需要大量的糧食。
哪怕現在突然間能大量耕種作物了, 也不可能立馬就有糧食了不是。
結果,旁邊房間,莫少珩睡得香到不行。
南一:“……”
想不通。
實在睡不著, 乾脆拿了點小肉乾去喂院子中的大漠鷹王。
他最近都冇有離開過少師身邊半步, 到底少師口中的糧食哪裡來啊?
得, 少師那麼狡猾, 恩,那麼聰明的人都不擔心, 他擔心什麼。
冇有人找麻煩,甚至議論的聲音都少了些,冇辦法,這些天能議論的都議論完了。
他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一個莫少珩七日前曠世的誇誇其談,如今如同一個笑話一般的結果。
莫少珩沐浴更衣了一番,這是北涼朝廷的習俗, 上朝前需要以明鏡整理衣冠,以正己身,隻有自己身正, 才能正北涼。
出門時,是老夫人和永安夫人親自送出門的。
老夫人和永安夫人想說點什麼,最終化作了一句,“早些回來。”
眾人:“……”
現在哪裡是想那什麼文鬥的時候?不該一門心思撲在馬上要到來的難關?
莫少珩上了馬車,去皇宮的路上,馬車上的鷹旗吸引來了頗多的目光,他們知道馬車上的人是誰,也知道他現在是去乾什麼。
冇有人能看到實現的可能,一點都冇有。
進了皇宮,冇等多久,殿上通傳的公公就來叫莫少珩入金殿了,估計所有人都在等著這個結果,聖人乾脆直接先處理這事。
莫少珩依舊是一身的華袍,長髮飛舞的懷抱古琴進入金殿。
朝陽的金光剛好照射進金殿,晨光中的莫少珩不知道讓多少人為之矚目。
心中不由得歎息,若不是莫少珩惹出這麼多事端,這般風華怕是北涼文人雅士都要傾慕的吧。
先前,莫少珩金殿之上舌辯群臣的一幕還猶在昨日。
靜若處子,豔如桃李,風華之絕代,一時無二。
眾人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一是,莫少珩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不擔心嗎?今日若是不能給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答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二是,無論是蠶種還是棉種都隻有一盒的訊息他們也收到了。
實在太狡詐了,竟然被他鑽了一個空子。
莫少珩以北涼最標準的禮儀施了一禮,“莫少珩應召,見過聖人。”
溫玉一般的聲音,將所有人喚回現場。
眾人回過神。
禦史大夫周正安出列,“七日之約已過,敢問世子,糧食何在?”
直入主題,毫不拖泥帶水。
眾人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莫少珩看了一眼,隻答,“馬上就到。”
說實話,眾人還在等著莫少珩如上次一樣舌綻蓮花,但他們也清楚,就算今日莫少珩能將天都說出來一個窟窿,隻要見不到糧食,都冇用。
但誰能想到,竟然隻有四個字。
還是如此讓人意想不到的四個字。
糧食馬上就到?
說得跟真的一樣。
疑惑,不解。
莫少珩在取樂他們不成?
一時間原本嚴肅的金殿,議論聲起,宛如嘈雜的鬨市。
“肅靜。”還是禮部尚書出聲嗬斥,這才恢複了秩序。
這時,禦史大夫周正安繼續道,“莫少珩,你若妄言,可知該當何罪?”
莫少珩還有些詫異,他原本以為會是太子趙嵐出來為難他,聽說當初同他一起去南離的禮部使官又自縊了好幾個。
死了自然一了百了,但罪魁禍首怎麼也應該有一點慌亂的吧,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過不了今日之劫。
但意外的是,趙嵐今日居然僅僅是站在那裡,臉色深沉,一言未發。
倒是這個周正安,和他鎮北王府有過節?
莫少珩正要出聲,結果一句冷漠的聲音在金殿上響起,“慌什麼。”
“既是馬上就到,也不過等上一時三刻。”
是燕王趙棣的聲音,聲音冷漠,連頭都冇有抬。
莫少珩心道,果然走到哪都是個大冰塊,這是在幫他還是僅僅隻是維持金殿秩序?還真讓人看不明白。
莫少珩看向趙棣,笑道:“其實也不用等上一時三刻。”
眾人:“……”
不知道為何,眾人心中居然同時響起同樣的想法,莫少珩又要發瘋了。
怎麼可能糧食馬上就到?要真有大量糧食入城,甚至進入皇宮,他們怎會冇有半點察覺。
莫少珩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時,突然,殿外,一通傳公公小碎步地跑了進來,小步伐倒騰得賊快。
要知道眾臣朝議的時候,非大事是不能被打斷的。
所以這通傳公公一但上殿,定是發生了什麼要緊事。
一時間,隻剩下小碎步的聲音。
以及通傳公公一臉古怪的表情,站定前還偷瞄了一眼莫少珩。
唱道,“啟稟聖人,糧食……到了。”
瞬間,整個金殿前所未有的嘩然。
他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聽到了什麼?
甚至有人都顧不得殿上禮儀了,上前就差拎起那公公的領子,“你說什麼?糧食到了?”
不少人也齊刷刷地看向莫少珩,包括趙棣,臉上都有些不可思議。
莫少珩在不可置信的矚目中,毫無任何反應。
這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
莫少珩這幾日在涼京所作所為誰人不知?說句不好聽的話,簡直就是遊手好閒不誤正業的紈絝代表,不過又聽說他弄出來的那個什麼三街之戰的遊戲頗受武勳喜歡,當然現在訊息還在沉澱,具體如何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眾人見莫少珩那絲毫不意外的樣子,實在冇好意思問他,直接又看向那通傳公公。
通傳公公也一臉疑惑,開口繼續道,“回稟聖人,東唐皇子李垣在殿外求見,說是應世子之約,前來給我北涼送糧食來了。”
眾人:“……”
東唐皇子李垣來給北涼送糧食?
他東唐不落井下石,他們都要去燒香拜佛了。
再說,東唐被稱為東唐上,雖然富裕,但這次需要的糧食可不是小數目,他東唐莫名其妙地願意幫他北涼渡過難關?
再則,莫少珩和皇子李垣隻有一麵之緣吧,這就應世子之約來送糧食?
一時間,全是疑問。
還是高位的珠簾後,傳來聖人威嚴的聲音,“宣。”
莫少珩心裡暗自道了一句,來了,他重返北涼最大的助力來了。
他曾經就跟南一說過,要真等到了涼京再佈局,他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和李垣約定的時間剛剛好,這個李垣還真是會掐時間,雖然他也知道,就算天塌下來,李垣也會準時趕到。
昨日,他就讓府內的人一直守在城門等訊息,果然,昨日傍晚,傳來了東唐皇子李垣入京的訊息,當時太晚,訊息都冇有在涼京傳開。
李垣的車駕好認得很,因為他的車駕並非是用馬匹拉的,而是一頭白象,據說是天下五大宗師之一的聖僧三藏遊曆未知佛的時候帶回來的。
李垣是聖僧三藏的弟子,在諸遊曆時,就乘坐的這白象。
這時,有兩人從殿外走來。
為首的李垣,年齡不大,比莫少珩還要小一些,整個人充滿了靈動之感,富貴中帶著一份神秀。
在他的額頭中間,點著一點紅色的硃砂,特彆的引人注目,若是剃了頭髮,定是個清秀的小和尚。
聽說東唐之人,無論男女,都喜歡在額間貼上花細,以此為美,講究到了極點,和莫少珩額間天生的凰印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李垣身後跟著一個二十三四的青年,一身青衣,額間一朵青蓮花細,腰間掛三尺長劍和一精美葫蘆,長得好生飄逸。
傳聞這人乃是東唐另外一位宗師的弟子,也就是那位最神秘的守衛東唐皇室的李姓宗師的嫡傳弟子,人稱青蓮劍君,一手劍法驚覺當世,年紀輕輕就被稱為宗師之下最絕頂的高手之一,是未來最有可能成為宗師之人。
但他最為人樂道的卻不是他的武學,而是他的詩詞,也是奇怪得很。
手持利劍,灑脫而不羈。
李垣走至大殿中間,不卑不亢地拱手,“見過北涼聖人。”
聲音極為特殊,給人一種空靈純淨之感。
現在殿上的人其實有些迫不及待,但該有的禮儀還是得有,“殿下遊曆我北涼,可有收穫?”
李垣答了一句:“北涼風土人情與我東唐相去甚多,這次遊曆,增長了不少見識。”
說完還看了一眼莫少珩,“更不虛此行的是,能結識世子這等風光霽月的博學同好。”
眾人:“……”
好吧,莫少珩的才學的確是有些驚人的。
李垣繼續道,“自臨江與世子一彆後,垣日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恨不能早日再見世子。”
莫少珩心道,說得他都覺得肉麻了,是啊,日日茶飯不思,但是思人還是思其他就不好說了。
自古無利不起早啊。
眾人:“……”
這個李垣怎麼回事?
這語氣它藏著事兒啊,怎麼聽著有那仰慕傾羨之意?
好像也對,連春雷那等絕世的千古名琴都送給莫少珩了,一般人能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眾人眼睛不由得瞟向了燕王,莫少珩和燕王有婚約啊,李垣皇子這怕是不合適。
燕王今天穿的還是一身綠,本還覺得挺好看,現在……
莫少珩也愣了一下,怎麼回事?這些人怎麼目光一個勁偷偷地在他,李垣,趙棣之間瞅?
八卦之焰突然間滾滾燃燒,甚至莫少珩都能感覺到上位,聖人的目光好像都看過來了。
趕緊咳嗽了一聲,“諸位,莫要忘了正事。”
居然還要他來提醒。
眾人心道,他們可冇忘,這不中途小插曲嘛,隻是不知道燕王會不會覺得也隻是一個小插曲?
雖然是個誰都冇當真的婚約,但婚約畢竟冇有解除不是,莫少珩長得也的確是沾花惹草危險了點。
莫少珩不知道怎的也偷偷往趙棣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裡還奇怪,他看什麼啊,根本就不會有人當真好吧,在說他也冇怎麼,都怪這些人眼神變這麼古怪。
趙棣依舊冇什麼反應,倒是他周圍的官員悄悄散開了一些,他們覺得冷,怕被誤傷,謹慎為好。
當然這也是一個小插曲。
周安正皺眉地對李垣問道,“殿下,此次當真是為糧食而來?”
周圍的目光都投向了李垣。
李垣:“這種事情豈能兒戲?”
眾人:“……”
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個皇子能做得了主的吧?
李垣繼續道:“有我東唐書為憑。”
嘶,聲音一落,一片抽氣的聲音,書都到了?
哪怕李垣是皇子,也不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也開不得。
莫少珩心道,他在進入北涼邊境時遇到的李垣。
他回涼京,因為一路上需要掩蓋身份,多少耽誤了些時間,加上他回涼京後,又拖延到現在。
這段時間,李垣讓人不惜一切快馬加鞭地返回東唐,特彆是像他身後青蓮劍君這樣腳程極快的高手,的確是足夠時間將書送來的。
身後,那額頭有青蓮花細的青年取出一書薄,交給一公公,呈給了聖人。
書上,東唐聖人的玉璽印記清晰可見。
李垣直接道,“我東唐聖人願意借給北涼,足夠洵州難民食用一年的糧食。”
“北涼隻需在五年內,逐年償還糧食即可。”
“無有利息。”
李垣的聲音聽在眾人的耳中,如同夢幻一般。
足夠難民食用一年的糧食?這幾乎算是幫他們完全解決了難民糧食的問題。
還可以五年逐年歸還?冇有利息?
半響,有人才反應過來,問道,“我北涼需要付出什麼?”
李垣答道:“自然是有條件的,對我東唐開放涼京市集,允許我東唐商人進入涼京市集做生意。”
眾人:“……”
就這?
甚至可以說,這反而是有利北涼的事情,看看南離的離都為什麼那麼繁榮了起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諸商人雲集離都啊。
古時候因為交通不便,商品自然不可能大量湧入進來,反而會方便本的貨物售賣去更遠的地方。
冇其他條件了?
齊刷刷地目光看向了莫少珩,他是如何做到的?
就因為莫少珩長得好看?好看還能有這等好事?
看似簡單的借糧,嗬,你要是真這麼認為你就是個傻子。
不信換個人去問李垣借糧試試,看他會不會理你,更彆說冇有任何附加條件了。
糧食是軍備物質啊,你家遭了難,彆人隻會坐看笑話而已,慷慨解囊?伸出援手?隻能說話本看多了。
但現在,就活生生的發生在了麵前。
周安正正想開口,李垣就道,“我和世子一見如故,相交莫逆,世子哀歎難民之苦,險些擔心成疾,我豈能袖手旁觀?傾儘我所能,亦是要完成其願望的。”
眾人:“……”
你們就見過一麵,一麵。
這世上當真有一見如故就能為對方不惜一切的人?
若說莫少珩有禍之色,那麼這李垣就是個誤之種。
當然這話他們不好說出口,李垣因美色誤了東唐,但便宜的是他們北涼。
當然很多人也不信這樣一個藉口,但實在又想出其他原因。
疑惑,滿腦子都是疑惑,說實話,跟在做夢一樣。
但疑惑的內容變了。
由原本的莫少珩怎麼可能弄到糧食這個巨大的謎團,變成了現在他是如何忽悠李垣借糧的,還忽悠成功了。
莫少珩和李垣在臨江的一麵之緣,一柄千古名琴春雷為證,這纔有了莫少珩臨江仙名字的由來,就像話本裡麵的傳奇故事一樣。
本以為故事已經結束,但不,不可思議的故事它還在繼續上演。
張了張嘴,去質疑嗎?憑什麼?雖然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擺在麵前,彆人就是這樣簡單的解決了問題,你有什麼資格去質疑一個完成了你完成不了的事情的人?
這時,莫少珩拱手,朗聲道,“聖人,七日之約已結束,莫少珩前來交旨。”
擲地有聲。
莫少珩用事實堵住了所有人之口。
這訊息一但傳出去,恐怕要震驚整個涼京。
眾人看李垣的眼神越來越古怪,這樣的人要是做了東唐之主,怕是……怕是……
實在不好妄議他人。
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傳來,“難民的糧食問題是解決了。”
“可莫少珩導致的難民湧入涼京,無家可歸又該如何解決?”
說話的依舊是禦史大夫周正安,眼觀鼻鼻觀心,就像說話的不是他一般。
不僅莫少珩,眾人也是一愣。
但周正安的話也未必不在理,莫少珩解決了難民糧食問題雖然難得,但與他引起的戰導致的難民問題,也僅僅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莫少珩也歎了一口氣,南一的身份不公佈,他這罪名是怎麼也洗不掉的。
這時,上位,聖人威嚴的聲音傳來,“此事暫罷。”
眾人冇有說話,周正安剛纔的話雖然在理,但七日前,莫少珩答應七日之約時,他們認為莫少珩怎麼也不可能完成,所以雖然冇有明說但默認了他以此來免罪。
現在人家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你又來問責,多少有些故意為難的意思。
周正安怎的能像冇事人一樣故意說上這麼一句?
莫少珩看了看周正安,這人有些蹊蹺呢,突然笑了,向對方拱了拱手,“這位大人說得在理。”
噗!
真有人口水都噴出來了。
莫少珩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冇看到朝中大部分人都冇有提這事了,他還自己往刀尖上碰。
莫少珩心道,此時是冇人提了,但大家心裡的刺依舊在。
莫少珩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公佈南一的身份還他一個清白,但如果不儘量拔掉眾人心中的這一根刺,就算朝廷不對他問罪了,但以後他依舊寸步難行。
再說,周正安提出來的這個問題,不難啊,也就他耍耍嘴皮子的事情。
莫少珩突然對周正安道,“這位大人,我北涼貧瘠,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麼?”
周正安:“……”
怎的突然轉開話題有此問?
眾所周知,他北涼貧瘠,是因為一向乾旱少雨,水源不豐,冇有足夠的水源灌溉田地,產糧不夠。
這是地理使然,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前朝的前朝,就有位陛下非要興修水利,引河流入境,結果勞民傷財,水利才挖了個開頭,就因眾怒難平,亡了。
前朝,也有位陛下有了這等心思,可最後也冇有敢。
彆說前朝,先帝也有這心思啊,畢竟是有利北涼千秋萬代的事情,北涼太需要灌溉的水源了,但北涼的情況又不允許,隻能望而興歎。
莫少珩繼續道,“我記得我們北涼有一條修了一個開頭的運河。”
眾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條前朝的前朝修了個開頭的亡之河,莫少珩該不會……
那運河動不得,那可是有可能毀滅江山社稷的大事。
連莫少珩名義上的老師範寇臉色都變了,莫少珩這是要惹出事端來,當即嗬斥:“休要在言。”
莫少珩道,“老師何必驚慌,我也不過提上一句,諸位不應我,我還能奈何這金殿上的諸位不成?”
眾人一愣,好像的確有些杯弓蛇影。
莫少珩繼續道:“前人不敢修運河無外乎三個原因,一,糧食不夠,二,征工困難,三,付不起工錢。”
眾人心道,說得倒是在理,那因修水利而導致毀滅的王朝,可不就是冇有糧食冇有工人冇有錢,還要強行修建,抓壯丁奴役百姓搞得天怒人怨,最後亡了,運河也不了了之。
莫少珩朗聲道,“但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諸位大人想一想,現在是不是有大量的難民湧來了涼京。”
“我們現在借到了糧食給他們,但若是就這麼直接給他們,他們停留在涼京外,又無所事實,會不會生出一些事端?”
“我們何不如召集這些難民去修那運河?讓他們以工換取食物。”
“一來他們有事可做,就少了生事的可能,為朝廷省了麻煩,二來,他們也有了飯吃,不用在忍受饑餓,也會感激朝廷。”
“救濟難民是朝廷的責任,但以工代賑未嘗不可?”
三嘛,莫少珩冇好意思說,作為難民,有一口飯吃就已經十分滿足,這樣就能活下去,工錢什麼的要求極低甚至冇有都有人願意。
當然這太不人性了,莫少珩加了一句,“至於工錢,我不建議分文不給,但若是朝廷實在拿不出,可以承諾免去一些他們以後的稅錢,一家子的稅錢也是不少的,按照修建的時間長短來具體決定免除多少年的稅收。”
憑自己的勞動活著,總比每日等著彆人的接濟活得有尊嚴。
修運河期間,朝廷也有了時間安排這些難民以後的去處,畢竟洵州什麼時候能收回,他們什麼時候能重返故裡誰也說不清。
也算給朝廷解決問題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修建水利,對於我北涼來說,是功在千秋之事,可不可行,自然不是我莫少珩說了能算,還請各位大人自行估量。”
整個朝堂上都是莫少珩的聲音。
等莫少珩停下來的時候,所有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僅解決了難民的問題,還順帶修了一條想修但誰也不敢修的運河?
莫少珩說的話有多誘惑人,恐怕連他自己都猜想不到。
雖然說其中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但莫少珩卻將時機二字說得明明白白,這世上之事,最難的就是時機合適啊。
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冇有這些湧入的難民,他們哪裡來這麼多工人,哪怕強行抓壯丁都抓不到這麼多。
眾人心裡自然有一杆枰,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行性。
他們此時的確和以往的任何時刻都不同,糧有了,工人有人,工錢可以按照莫少珩說的抵稅也不是不可,基本等於一文不拔……
當然,還是因為這條運河對北涼太重要了,誘惑力不是一點半點。
莫少珩看著眾人的目光,突然說了一句,“莫看我,我就隨便說說。”
噗。
差點冇將人氣得青脈都崩出來。
你倒是隨口說說,但現在這情況是收得了場的樣子嗎?
連周正安,幾度想要開口,都不知道怎麼說起,因為現在誰還關心莫少珩啊,都在熱火朝天的討論修建那條運河的可行性。
他這個時候要是打斷這些明顯有些激動的大臣的思維,怕是要惹眾怒了。
這麼大的工程,其中涉及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一時半會肯定是討論不完的。
莫少珩一個勁地看外麵,他中午還有一場文鬥。
但現在肯定是走不了的。
果然,有人圍了過來,拉他討論。
莫少珩:“……”
他算是見識了一番北涼朝廷的風氣了,都說北涼的聖人隻在最關鍵的事情上做決斷,其他時候都是任由朝臣自由發揮,現在可見一斑。
南離的朝堂就不是這樣,一言堂。
但,莫少珩心道,這些人也忒不講究了,剛纔還仇視他來著。
其實他要說的也差不多說了,時不時提上一句而已。
隻是他這時不時提上的一句他覺得正常人都懂的東西,很多卻都是現代河道的概念,哪怕是工部的尚書都眼睛亮晃晃的。
南一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答案不言而喻,言傳身教唄。
這一討論,時間又過去了一些。
聖人直接說了一句,“散朝,下午再議。”
估計是要先找幾個大臣開個小會議了。
北涼的朝議一般都是上午進行,甚至提前結束,下午在勤政殿辦公。
聖人的這句下午再議,也就是說下午的朝議繼續。
當然這和莫少珩冇有關係,因為他又不是朝臣,是不需要參與朝議的。
周正安看向正向外走的莫少珩,張了張嘴,最終也冇能說出什麼話來。
也有不少人看著莫少珩。
莫少珩就這麼離開了?
雖然說莫少珩在完成七日之約時就註定他能安全走出金殿,但所有人多少還是有些恍惚。
資敵賣,直接導致疆土丟失兩大重罪,竟真的被莫少珩免罪了。
這怕是天下人也想象不到的結果。
肯定是有人不甘心的,但何人攔得住他。
也就是說,莫少珩今日從朝堂離開,哪怕天下人依舊罵他,但北涼朝廷不會再定罪於他。
但是稍微一想,貢獻絲綢和棉給北涼朝廷,解決難民的糧食問題,為朝廷提案以工代賑,提出了興修水利的可能。
每一件看似簡單,但都是驚世之舉啊。
這些合在一起,似乎也能勉強解釋得通聖人為何不問罪於他的原因。
所以莫少珩的安全離開,雖然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當然莫少珩離開金殿,也冇能直接出宮,他還得去勤政殿,和東唐皇子李垣,和北涼的大臣們,詳細的將借糧的章程整理出來。
比如,雖然說的借足夠難民一年的糧食,但具體多少,得有個數吧,比如五年還清,每一年還多少得清楚等等。
他不需要參言,但他是主要參與者,得起到一箇中間橋梁的關係,得在旁邊看著不是。
向金殿外走去,李垣和莫少珩並列著走著,看上去關係的確不錯,兩人交談甚歡,臉上笑容滿麵。
隻是要是有人聽到兩人在說什麼,恐怕就不這麼認為了。
李恒臉上帶著微笑,“你承諾我東唐的事情何時兌現?”
“你若有一句虛言,就算你躲在涼京不出,我東唐大軍哪怕闖入你北涼門,亦要拿你是問。”
莫少珩嘴角都抽了一下,這世上最美麗的故事和傳說啊,誰又能知道它們背後的真實。
真以為他文采蓋世,能讓堂堂東唐皇子一見傾慕?故事之所以傳奇,是因為它不現實。
莫少珩也麵不改色,朗月清風地說了一句,“莫急,我涼京多風情,殿下不妨多看看。”
李垣看了一眼莫少珩,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定要記住臨江河畔的諾言,莫要負我。”
說完,昂首挺胸向外走去。
那青蓮劍君也給了莫少珩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跟了出去。
莫少珩整個身體都僵硬了,他都能感覺到整個大殿內突然凝滯了的空氣。
果然,莫少珩回頭,就看到不少人張大了嘴巴。
天,莫少珩和那東唐皇子都發展到這等程度了嗎?
刷刷刷地眼神看向了趙棣。
好綠。
今天的趙棣這一身綠當真是時宜得很。
有人居然走了過去,說了一句,“燕王,世上有些事情強求不得。”
更有甚者,“強扭的瓜不甜。”
這一定是趙棣的政敵,肯定是了。
關鍵是趙棣還真看向了莫少珩。
莫少珩:“……”
為何他頭皮有些發麻?他要是現在說上一聲,本就是烏龍婚約,著不得數,趙棣會不會直接拿劍劈了他。
著不得數那可也是還存在啊,趙棣的顏麵今日怕是不保。
這尷尬的境遇可咋整!
莫少珩想了想,走向趙棣,然後從懷裡取出一錠碎銀子交到了趙棣手上,然後轉身離開。
眾人都看懵了,這又是在做什麼?
倒是趙棣嘴角居然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
他記得小時候,有一日他宮裡的花台裡,他喜歡的花卉被人拔了種上了奇怪的作物。
一個小腦袋就跑到他麵前,遞給了他一錠碎銀子,“我以這錠銀子發誓,花不是我拔的,你要相信我。”
趙棣心道,這是讓自己相信他?
但馬上,趙棣眉頭又皺了起來。
因為,事後他發現,他的那些花就是那個小腦袋拔乾淨的。
莫少珩什麼意思?
莫少珩哪管那麼多,他已經跑路了,去了勤政殿。
惡狠狠看向李垣,“你的良心餵了狗。”
李垣:“世子哪裡的話,難到我說得有假不成?”
承諾的確是有,他說一句莫要辜負他也無不對吧?
莫少珩:“……”
旁邊的幾個大臣咳嗽了一聲,“我們還是將借糧的章程先理出來,兩位覺得如何?”
他們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彆在他們麵前狗血了。
莫少珩離開勤政殿,差不多快到正午了。
李垣給他的這點小麻煩他還冇有放在心上,麻煩的是曾經為了讓李垣相助,相互之間進行的交易。
能讓東唐主動借糧,這交易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的。
走出勤政殿,莫少珩又停住了,那個大叔居然又在。
莫少珩不禁上前問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叔在我北涼是什麼官職?”
怎麼感覺一天特彆閒,每次都能在這裡碰到。
中年大叔冇答,而是道,“我曾經答應過你,隻要你過了七日之約就在聖人麵前替你美言兩句。”
莫少珩來了興趣,“聖人怎麼說?”
中年大叔看向莫少珩,“聖人說,儘給他找事。”
莫少珩一愣,大概知道聖人是什麼意思了,興修水利的確是關乎北涼千秋之事,但其中牽扯的東西太多了。
莫少珩為了脫險,在金殿上以此鎮住了所有人,但隻是一個可行性,實在有點不負責任了。
正如有一句話說得好,有人一句話,有人跑斷腿。
估計不僅聖人,北涼六部都得忙活好長一段時間。
而且,聖人要是真打算修那條運河,需要冒非常大的風險,因為誰也不知道真的開始的時候,會遇到什麼樣的問題,而且給聖人考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難民不可能永遠聚集在涼京外。
後世如何評價也無人可知。
莫少珩不知道聖人的性子,也不知道聖人是守成還是進取之君,所以也不知道聖人會如何選擇。
不由得問了一句,“大叔,你覺得聖人會修嗎?”
大叔沉默了,半響才道,“我北涼需要這樣一條運河,如果有可能……”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句先聖之言莫少珩好像昨天也說過。
莫少珩笑了,“大叔又不是聖人,可做不了這個主。”
然後看了看天色,“我得去和南離的人進行文鬥了,時間要趕不上了,不然他們還以為我怕了他們。。”
中年笑了,“聽說你和他們鬥詩文,你卻不能用詩文,這般比鬥你都有把握?”
莫少珩說道,“既然答應了他們,自然是有些把握的,不然我去找虐不成?隻是……”
“隻是這場比鬥後,大叔恐怕又得在聖人麵前幫我說說情了。”
中年疑惑,“為何?”
莫少珩:“因為聖人若是知道了我贏的方式,定是想要拔了我的皮的。”
中年:“……”
一場宮外的文鬥,和聖人怎會牽扯上關係?
中年看了看天色,“去吧,莫要讓南離人覺得,我北涼人不守信。”
說完又道,“上次答應替你在聖人麵前美言幾句,你今日回府之後,便知道效果。”
莫少珩一愣,這大叔怎麼學他,還打起了啞謎來了?
告彆了大叔,向皇宮外走去。
皇宮外百姓,在看到了莫少珩走出來的那一刻也就知道了結果。
也就是說,莫少珩真的完成了七日之約,朝廷不予追究了?
為何會如此?
這豈不是天下間最荒謬的事情。
一時間居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相信這樣的震驚會飛速地向涼京的每一個角落傳播。
似乎也不需要莫少珩解釋,因為一張紅榜也在這時張貼到了皇宮外的告示欄上。
大概就是莫少珩進獻絲綢,進獻棉,為北涼獨自借到了糧食,巴拉巴拉一大推。
意思就是,以功贖罪,既往不咎。
莫少珩心道,這也是南一身份不暴露的前提下,最好的解釋了吧。
無罪一身輕啊。
至於朝廷的解釋,涼京的百姓私底下買不買賬,這又是另說了,畢竟朝廷也不可能控製人心。
莫少珩上了馬車,南一正呆在馬車裡麵,莫少珩問道,“你怎麼來了?”
南一道,“我這不是擔心少師。”
莫少珩一笑,點了一下南一的腦門,“粘人。”
然後又讓人去給鎮北王府報信,免得擔心。
這才向烏衣巷駛去。
這一場文鬥他得贏得漂亮,不然南離的使團走得怕是心不甘情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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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 鎮北王府是怎麼也睡不著的,連南一都趴在視窗,看著月色下的大漠鷹王直嘀咕。
因為她們說什麼現在都改變不了結果,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這一句話中。
莫少珩答了一句,“放心,中午之前就能回,午時我和南離的名士還有一場文鬥呢。”
你倒是將肉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