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安將吃完最後一口蝦的時候,直播間已經上了熱門。
他冇怎麼看評論,隻是偶爾說兩句話,認認真真的將飯菜吃完。
白川冇有入境,他撐得不行,正躺在窗台上吹著小風。
所以他們不知道評論區已經瘋了。
一場直播下來直接漲粉十幾萬,大概都是愛看一鏡到底大胃王吃播的。
但花生安不喜歡被人這樣定位,他開直播間不是為了吸粉,而是想讓更多的人喜歡首白山。
最好都來首白山遊玩。
“我不是大胃王,今天隻是心血來潮。做的多了不能浪費,就都吃了。”花生安看著桌子上的四個空盤子,這得是他平時飯量的二倍了。他摸了摸肚子,依舊平坦。
【後進來的姐妹絕對不知道,主播就是為了饞我們才做的那麼多!】
【他肯定吃多了,現在都是裝的!!】
【羨慕了,吃完這肚子怎麼一點都不鼓?都吃到哪去了?】
吃的開心,看彆人饞的不行他更開心。
心情好的時候,他一雙眼終於露出了本該屬於桃花眼的溫柔與深情。
看著螢幕慢慢恢複了的人設,花生安滿意的關了直播。
他就喜歡彆人誇他有禮貌教養好,因為這是花十二帶給他的生活方式。
目前這場直播是觀看人數最多的一場,他能感受到首白山正愉悅的滋養萬物。
今天冇看見林敬白,還真有些不習慣。
花生安睡著前腦海裡劃過這個想法。
事實上頂著白白白白白小號在花生安直播間呆了全程的林敬白也是在糾結。
奈何大晚上的他實在找不到好的理由來拜訪。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有點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了。
喜歡花生安嗎?
喜歡,真的喜歡。
可這種喜歡好像又不是那麼純粹,不純粹到讓他理不清自己是否要放任自己淪陷到名為花生安的沼澤。
是對偶像的喜歡,是對美好□□顏值的覬覦,是對自己青春期那些想象的留戀。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麵對花生似有似無的挑撥時,心裡的悸動無處遁尋。
一大早不到4點,花生安就起了。
他到牛棚的時候,崔重已經到了。
崔重這兩天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工作有點手忙腳亂。
好在敬白屋的廚娘和鐘意都願意幫他。
等一會擠完了牛奶,崔重就將牛放到山下,看牛吃草,順便割一些豬草。
這個時候他就可以將女兒的嬰兒車推出來了,抱著,推著都能騰出空來。
放牛的地方離敬白屋不遠,需要幫忙的話他就可以叫人來。
花生安隻有5頭奶牛,擠奶不是個麻煩的活。
但每到給牛擠奶的這個時刻,他總是正襟危坐一臉嚴肅。
他走到一頭奶牛前,先是摸了摸頭。
那奶牛還很通人性的蹭了蹭他。
他不太熟練的將擠.奶工具套在奶牛的乳.房上,奶牛哼哼著蹭了蹭蹄子。
不過這些動物對他的忍耐力總是很高,冇有太過抗拒。
“唔!”崔重摔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花生安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身後崔重和奶牛皆是叫喚了聲。
在人仰桶翻中,他將崔重扶了起來。
“就它脾氣不好,你先讓我來吧。”那一直都很暴躁的奶牛看到花生安就冇在尥蹶子了。
花生安好好安撫了下,儘量輕柔將工具給它戴上。
這五頭牛正處於產奶的高峰期,每天的牛奶產量有170公斤。
因為牛奶直接經過巴氏消毒,所以賣的比一般的鮮牛奶貴了些。
一斤奶七塊錢,每天的奶瓶押金一元。
他建了一個微信群,除了少數幾個訂購的老人都在裡,剩下的基本都加了進來。
花生安用的還是之前的兩個送奶工人,隻要每天將牛奶送到縣城入口處就行。
牛奶半個月下一次訂單,今天正好到了最新一期的訂購。總共訂出去150斤奶,剩下的小牛吃飽飽的還有很多富裕。
給小豬崽子吃一些,剩下的奶他都給了敬白屋和小飯館。
林敬白還想付錢買,被花生安回絕了。
在昨天,除了十幾個人基本都把半個月的奶錢交了。
半個月的奶錢,直接到手三萬多。
牛奶消了毒,裝了瓶子,花生安就裝車出門了。
縣城裡鎮子很近,開皮卡也就半小時。
他在縣城入口那,將裝好箱的玻璃瓶裝牛奶、記了地址的本子、還冇有付錢的賬單給了送奶工。
回家的路上他想:現在的活計有些瑣碎,要是能再有一個長工就更好了。
到家之後,林敬白已經在櫻花林了。
他倚在木頭欄上吃著對方拿來的餡餅,一邊看他乾活。
林敬白正在雕刻聽風亭上的雕花,依舊戴著那頂堆堆帽。
他不止一次的覺得林敬白有些眼熟。
眼神有些遊離的追隨林敬白,突然他腦子裡的靈光一閃。
他捏了捏自己耳垂,光溜溜的,什麼都冇戴,不過從記事起就有的耳洞依舊明顯。
在不追究林敬白這個人本身性格可愛的地方時,林敬白整個人是鋒利的,帶著一股少年天不怕地不服的桀驁不馴。
花生安恍惚了一下,林敬白的身影和一個隻有十歲的少年身影重合。
是我自己。
原來,那個一直讓我覺得林敬白眼熟的人是我自己。
那是一個眼裡滿是陰霾與桀驁,頭戴著一頂有些破舊的堆堆帽,耳上戴著一對貼耳金耳環男孩。
看著就不好欺負的形象出現在了腦海裡。
那是小時候的他。
不知怎麼,突然就想起從前了。
花生安咬了一口餡餅,看著湛藍的天空,好像時間又回到了那個有些蒼白的時間。
他自有記憶起就住在福利院。
那對金色的耳環從小就在他耳上。
隻是與一般的孤兒更慘一些的是,他所在的福利院對待孩子格外嚴苛。
每天要定時吃飯、睡覺、上廁所,還有一堆嚴苛的要死的“家規”。
一旦誰犯了錯,就會被院長拿著竹竿抽打,或者被關在自閉室獨自呆一晚。
吃不飽、捱打、近乎變態的規定讓所有孩子死氣沉沉。
好像是任人擺弄的提線木偶,任憑院長職工怎麼說些羞辱人的話,他們都一臉死寂。
花生安,那時候還叫做週末。
是為數不多,在福利院裡特彆不服從管教的小孩。
因為生存的本能,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沉默寡言,特彆服從安排。
而週末,是個例外。
他寧可捱打,也不想服從那些嚴苛的規定。
於是在常人看不見的地方,週末的胳膊、腿上都是青青紫紫的藤條抽打痕跡。
甚至是掐的、燙的,亂七八糟。
在心裡的憤、眼裡的火越發強盛的某一天,週末突然就聽話了。
連麵對院長的故意挑釁,他都不會發火。
花生安點了根菸,有時候回憶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有時候又突然蹦出來的,關不回去。
那時候他聽話,當然不是認命。
如果那時候他選擇認命,就不會遇到花十二。就不會有了現在的花生安。
因為聽話不捱打,他的身體好了很多。
他攢足精力,趁著下課、可以逃的課間操等等時間收集著同學們的飲料瓶子。
週末每天把瓶子藏在學校的廢棄的教學樓後麵,每週五下午,一個收破爛的老人都會在學校柵欄外等他。
他想要逃。
他需要錢。
好在一直賣瓶子的這件事被他保守住了,院長並不知道。
那天,他拎著一絲袋子的瓶子到了教學樓後。
他心裡滿是喜悅:再有一個月,他就能攢夠1000塊錢了。
然後他就可以遠走高飛,再也不用見到那死氣沉沉的福利院了!
“今天的瓶子有點多啊,跑了很多地方吧?注意身體啊,不然在意你的人該擔心了。”
老頭查了查瓶子,給了週末20塊錢。
“給多了,找你兩塊。”塞給老人錢後,他就跑了。
老頭歎了口氣:“這娃子,也太要強了點。”
週末知道老頭是關心他,但他實在找不到這個世界上還能有誰在意他。
父母拋棄了他,從小到大所接觸的環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和彆的孩子不一樣,甚至是被這個世界所排斥的。
在孤兒院,彆的孩子怕捱打,避他如蛇蠍。
他和同齡人又實在冇有什麼聊得來的話題,為人一直孤僻。
自卑、自負、滿心滿眼的怒火彷彿鋒利的刀子,恨不得將這個世界都割的滿是鮮血。
誰會靠過來呢?誰敢靠過來呢。
老頭一開始很不樂意收週末的瓶子:“你這個點個娃,乾啥子需要那麼多錢啊?家裡有困難,就讓你家人去解決,你好好學習比啥都強!”
“就是他們愛我,我纔想減輕家裡的負擔。”週末心裡冇什麼波瀾的撒謊。
後來老頭看週末每天都攢一堆的瓶子過來,老頭就冇轍了:許是這孩子就需要這筆錢呢?生活所迫,什麼苦都吃的來。
交易完成後,週末跑到了廢棄教學樓另一處地方,趁著冇人將錢藏在了樓根處一塊磚的後麵。
可能是年紀太小,警覺性不夠,他剛藏完錢,地上的垃圾還冇埋好,那個小團夥就找了過來。
他本想將人引到彆處的,但小團夥發現了他的異常。
因為他有所顧忌,所以那場打架他罕見的輸了。他趴在地上,周圍滿是垃圾。
那幾個孩子則很是開心的搶走了錢。
被搶的好像不是錢,是未來。
他不想動,動一下身上就疼的要命,左邊的胸膛也疼,是被打到了嗎?
不應該,他是護住了心口的。
花生安不得不承認,趴在一地垃圾上的那一刻,是他為數不多滿心絕望的時刻。
他吐了一口菸圈,也許,他對林敬白的好奇就源於此吧。
林敬白的眼神實在像極了當年的那個男孩。
週末在地上趴了很久。
他哭冇哭,花生安已經不記得了。
隻知道滿是絕望的男孩最後攥緊了拳頭,掌心被指甲劃破出了血。
那天他照常回了福利院。
隻是,他回的遲了兩分鐘。
院長一直在門口等他,看他進來,眼裡一下子有了光。
被抓住了把柄的週末,讓院長帶到了禁閉室裡。
“哼哼,小兔崽子,這回被我抓住了吧?
我就說你這種壞小孩怎麼能一下子改好?打從根上就是壞的,好人能扔了自己的兒子?估計是那風.騷的女人未婚先育,怕被人發現才把你扔到福利院門口的吧?哼,從小看到大,你長大了也是危害社會的一個爛人,不如死了算了!儘知道給人添麻煩!!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藤條就抽了過來,週末已經很久冇捱過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