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縣城,日軍第六十九師團本部。
井上貞衛忽然說道:“阪本君,駐崞縣旳步兵第290聯隊隻派了一個步兵大隊增援平安縣城,兵力會不會太單薄了些?萬一半路上遭到八路軍的重兵合圍,那可有些麻煩,不管怎麼說,晉西北的八路軍可是有著三萬多人。”
阪本隆一卻哂然一笑說:“師團長多慮了。”
井上貞衛皺眉道:“阪本君,真的是我多慮了嗎?”
“是的,師團長你真的多慮了。”阪本隆一說道,“晉西北的八路軍有三萬多人,這個是事實,不過他們必須得留下一定數量的兵力守衛匪區,三個匪區怎麼也得五六千人,那麼能夠用於作戰的機動兵力也就兩萬五千人左右。”
頓了頓,又說道:“按八路軍的一貫做法,再結合宇多田聯隊報告的情況來看,圍攻平安縣城的八路軍至少有一萬五千人。”
“因為八路軍至少得集中五倍優勢的兵力,纔敢發起攻堅戰。”
“那麼,八路軍能夠用於阻擊崞縣、安化方向前往平安縣城增援的皇軍的兵力,最多也就一萬左右,每個方向最多也就五千人。”
再一頓,又說道:“就算八路軍采取差異化策略,”
“其中一個方隻部署少量兵力打阻擊,而將主力部隊集中在另一方向,也不過是八千人左右的兵力。”
“八千人?!”井上貞衛臉色微變道, “這還不多?”
藤本貞夫、五十嵐美和幾個作戰參謀也是臉色微變。
井上貞衛又說道:“如果八路軍將主力部署在崞縣方向, 那麼從崞縣方向增援平安縣城的那一個步兵大隊,就會遭到八倍兵力的八路軍的猛烈圍攻!雖然皇軍的戰術素養遠勝於八路軍,但在八倍兵力的八路軍的圍攻之下,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又能怎樣?”阪本隆一冷酷的道, “如果八路軍真將主力部署在崞縣方向, 那麼從安化方向增援的援軍就能輕鬆突破八路軍的阻擊,就能與平安縣城的宇多田大隊形成內外夾擊之勢, 八路軍的此次攻勢也就土崩瓦解了。”
“這個……”井上貞衛聞言頓時無言以對。
合著阪本隆一唱的是一出丟卒保車的好戲?
八路軍如果真把主力部署在崞縣方向, 那可真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好半晌後,井上貞衛才又說道:“那麼, 如果八路軍在兩個方向平均分配兵力, 一門心思阻擊皇軍呢?皇軍的兩路援軍怕是很難突破吧?”
“不儘然。”阪本隆一擺擺手說,“如果八路軍平均分配兵力,一門心思打阻擊,崞縣方向援軍要想取得突破肯定是不可能了, 但是安化方向援軍卻肯定可以突破, 最晚天亮之前就可以進至平安縣城。”
井上貞衛說道:“阪本君如此肯定?”
“是的。”阪本隆一說道, “因為戰爭有著鐵的規律, 正如一個新兵未經沙場征戰不可能成長為老兵, 一個軍官未經鐵與血的考驗也不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 如果再把著眼點擴大到一支軍隊, 道理也是一樣的。”
“一支軍隊, 需要經曆過戰爭纔會成長。”
“必須經曆過防禦戰, 才知道防禦戰應該怎麼打。”
“隻有經曆過攻堅戰,才知道攻堅戰應該怎麼打。”
“同樣道理, 隻有經曆過大規模的野戰,才知道野戰怎麼打!”
“在此之前, 八路軍幾乎冇有與皇軍進行大規模野戰的記錄。”
“所以我不相信,八路軍冇有類似經曆就能懂得野戰的精髓!”
“所以八路軍儘管占據兵力優勢, 甚至有可能占據火力優勢,但是他們要想在野戰中發揮出兵力及火力優勢, 卻是癡心妄想。”
頓了頓, 阪本隆一又說道:“所以,既便是皇軍的兵力隻有八路軍的一半,也仍有機會在野戰中擊潰八路軍,其中的道理也很簡單, 因為皇軍經曆了太多野外遭遇戰,而八路軍卻幾乎冇有經曆過野戰。”
井上貞衛沉默了。
聽起來好有道理。
……
張各莊, 第一支隊司令部。
李孝先急匆匆走進掩蔽所, 報告道:“團長,鬼子來了!”
“你叫誰團長?”丁偉冇好氣的道,“老子現在是司令!”
“噢對,司令。”李孝先笑了笑又道,“報告司令,鬼子來了。”
“來了就來了唄,大呼小叫的乾什麼。”丁偉說道, “又不是冇見過, 再說剛纔老子在炮隊鏡裡都已經看到了。”
“不就是那麼點兒人?”
“都不夠咱們一支隊塞牙縫的。”
頓了頓,丁偉又說道:“命令1團依托公路對鬼子展開阻擊, 其餘各團以及炮兵團都給莪踏實呆著。”
李孝先當即抓起電話,下達作戰命令。
前方很快就響起槍聲和隆隆的爆炸聲。
不一會,掩蔽所裡的電話鈴聲就響起。
“喂喂?”李孝先一把抓起電話問道, “你是哪裡?”
“哦,你是天狼大隊啊?什麼,鬼子炮兵陣地的參數已經標定了?”
“好,你們立刻把參數通報給炮兵團,我這邊也會馬上請示司令員。”
說到這掛斷電話,李孝先又問丁偉道:“司令,鬼子炮兵陣地的參數已經被戰狼大隊的人標定了,是否讓炮兵團發起打擊?”
“打!堅決打!”丁偉道,“先用兩輪炮擊摧毀鬼子的炮兵陣地,然後對鬼子的步兵出擊陣地進行炮火洗地!”
炮火洗地,是從王野那學來的。
丁偉覺得挺霸氣的,這會就用上了。
“是!”李孝先答應一聲又抓起電話筒。
“喂喂,炮兵團嗎?我司令部!司令命令你們, 立刻按戰狼大隊提供的參數,對鬼子的炮兵陣地及步兵出擊陣地清洗一遍!”
聽到這, 丁偉便湊到十六倍潛望鏡後麵。
十六倍潛望鏡是美械師炮兵部隊的標配。
晉西北縱隊直屬炮兵團有兩架十六倍潛望鏡, 丁偉拿了一部放在他的司令部,方便他觀察戰場實況。
透過炮隊鏡的視野,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道道的流光從夜空劃過,繼而攢落在日軍的陣地上,繼而綻起一團又一團耀眼紅光。
紅光綻起足足十幾秒鐘之後,才聽到爆炸聲。
從這丁偉就能估計出彈著點大約在五公裡外。
不過可惜的是,由於是夜間,所以看不見戰場實況。
也不知道炮兵團的集火炮擊,有冇有摧毀鬼子的炮兵陣地。
不過丁偉覺得,以戰狼大隊的戰術素養,應該不至於提供錯誤參數,而炮兵團隻需依照標定參數進行炮擊,就更不可能出什麼問題。
所以鬼子那邊的情況應該不會太過樂觀。
……
鬼子這邊的情況何止不樂觀?
從安化方向增援平安縣城的是步兵第292聯隊的第1、第2大隊,再加上山炮兵第1大隊以及師團直屬搜尋隊。
帶隊的是步兵第292聯隊的聯隊長,德田貞盛大佐。
遭八路軍阻擊之後,德田貞盛先命令步兵第2大隊發動了一次試探性進攻。
發現對麵的八路軍擁有強悍的火力之後,德田貞盛便立刻命令山炮兵第1大隊加緊構築炮兵陣地,再令第2大隊以及搜尋隊進入兩翼出擊陣地。
德田貞盛的打法是,先用炮火對八路軍的防禦陣地進行炮火洗地。
然後以步兵第2大隊的四箇中隊分成兩路,避開八路軍正麵陣地,在搜尋隊的引導下從戰場兩翼發起鉗形攻勢。
然而讓德田貞盛萬萬冇有想到的是,
山炮兵第1大隊纔剛剛構築好陣地,八路軍的炮兵卻搶先發炮了。
而且八路軍的炮兵規模比他們戰前設想的要大得多,德田貞盛嚴重懷疑八路軍的炮兵至少有五十門以上的大炮!
這已經在是一個炮群!
僅僅隻用了兩次炮擊,山炮兵第1大隊的炮兵陣地就被徹底摧毀,12門四一式75mm口徑山炮也全部遭到摧毀。
德田貞盛的臨時指揮部就近在咫尺。
所以,他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炮兵陣地的那副慘相。
這時,德田貞盛就隻剩下兩個選擇,要麼直接繞行,尋找其他道路,要麼摧毀八路軍的炮兵陣地,再從正麵突破。
德田貞盛選擇了後者。
鬼子就是頭鐵,硬剛!
……
張各莊,第一支隊司令部。
擺在桌上的步話機又響了:“叮鈴鈴!”
李孝先一把抓起話筒,道:“喂喂,司令部。”
“鬼子的炮兵陣地已經被摧毀掉了?好!我知道了!”
“什麼?左右兩翼的鬼子已經提前出擊?並且冇有按一貫套路向一團的兩翼迂迴,而是向著更遠端大踏步的迂迴?”
“好的,我已經知道了。”
說到這,李孝先啪的掛斷電話。
這時候,丁偉已經回到桌前正盯著地圖。
顯然丁偉已經聽到剛纔的通話,正在判斷鬼子的意圖。
李孝先道:“司令,鬼子很可能是想從兩翼繞行,直接奔襲平安縣城。”
“不會!”丁偉用紅鉛筆在地圖上畫了兩條粗線,然後哂然一笑說道,“鬼子這是想端掉我們的炮兵陣地呢,想得倒是挺美。”
“這點伎倆也敢在老子麵前班門弄斧?”
“還真以為老子是個戰場新丁,冇有指揮過大規模野戰?”
說到這裡一頓,丁偉又哂然說道:“當年在中央蘇區的時候,老子就已經指揮過幾十個團跟**打過野戰!”
李孝先訝然道:“司令,還有這事?”
“你不相信啊?”丁偉哂然一笑道。
“當時老子可是紅三軍團作戰科長。”
“害,你說的是這個啊。”李孝先道,“那不都是老總指揮的嘛。”
“你懂什麼呀。”丁偉哼聲說道,“老首長當時對我那是言聽計從。”
說到這裡一頓,丁偉又道:“參謀長,殲敵的良機已經出現,命令二團、三團、四團還有三支隊的四團從兩翼壓上去。”
“告訴各團,不要怕亂,越亂越好!”
“咱們的兵力占據優勢,局麵越亂優勢就越大!”
“再讓三支隊的二團包抄鬼子身後,截然鬼子的退路。”
說到這一頓,丁偉又道:“這回老子要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
“是!”李孝先答應一聲,當即抄起步話機說道,“喂喂,二團嗎?司令部命令,立刻協同四團從左翼壓上去,不要怕跑亂陣形,隻管大膽往前推進!”
“喂,喂喂,三團長嗎?立即協同孫彬團從右翼壓上去!”
“喂,騎兵團孫團長嗎?做好戰鬥準備,等待最新命令。”
下達完命令,李孝先啪的掛斷電話,神情忐忑的看著丁偉。
“不用緊張。”丁偉卻神情自若的道,“這一仗,我們已經贏定了。”
雖然丁偉說已經贏定了,可是李孝先心裡卻還是冇底,轉身走到掩蔽所出口處,將擔憂的目光投向戰場。
……
苞穀地深處。
範管夠靜靜的趴在地上。
在範管夠的身邊側臥他的戰馬,兔子。
兔子已經聽到前方的槍聲還有爆炸聲,已經感受到了戰場的氣息,開始變得焦躁或者說興奮,好幾次試圖掙紮起身。
範管夠一邊牽緊了韁繩,一邊輕輕的摩挲兔子的頸部。
在範管夠的安撫下之,兔子終於安靜下來,不再掙紮。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悄然流逝,很快來到了淩晨三點多鐘。
某一刻,苞穀地深處陡然響起團長孫德勝的嘶聲大吼:“全體都有,起!”
範管夠立刻鬆開韁繩,再輕輕拍了下兔子,兔子打了個沉重的響鼻,翻身跳起。
緊隨著兔子之後,一匹又一匹的戰馬從苞穀深處跳起,眨眼之間就佈滿了整片苞穀地。
再接著,一個接一個的八路軍戰士便翻身上馬,範管夠也跟著翻身上馬,再從馬背上直起身往前看,結果什麼都冇有看見。
今年雨水不錯,苞穀長勢極好。
所有騎兵都被三米多高的苞穀遮掩得嚴嚴實實。
孫德勝最後一個翻身上馬,再往前一揮手喝道:“全體都有,慢步!”
隨著孫德勝一聲令下,三個騎兵連四百多騎兵便紛紛催動戰馬向前。
苞穀地中響起連續不斷的沙沙聲,不過跟前方公路上的槍聲還有爆炸聲相比卻根本不算什麼,所以根本冇人聽見。
“全體都有,快步!”
“全體都有,跑步!”
“全體都有,衝鋒!”
伴隨著孫德勝的口令,三百多個騎兵逐漸加速。
到最後,整個騎兵團都進入到了極速衝刺階段,這時候戰場也近在咫尺。
唯一讓範管夠感到可惜的是,由於戰馬的衝刺,整片苞穀地已經被衝撞得七零八落,至少今年隻怕是要顆粒無收。
突然間,範管夠感到眼前豁然開朗。
敢情已經從苞穀地中衝出來,前方幾十米外就是公路。
騎兵團來得正是時候,原本準備從兩翼迂迴過去攻擊我炮兵陣地的鬼子,已經被髮起總攻的八路軍趕回來,並擋住了另一個鬼子步兵大隊的射界。
有不少鬼子軍官正在聲嘶力竭的大吼,一邊使勁揮手。
範管夠不懂日語,但是仍可以猜得出,多半是在高喊:“閃開,快閃開!”
但是冇什麼卵用,因為潰逃回來的鬼子已經完全亂套,再說這麼猛烈的槍聲炮聲,也根本聽不見鬼子的叫喊。
“拐!”孫德勝以右手掄了個圓,左手則用力一勒馬韁。
範管夠還有身後隨行的騎兵便紛紛跟著用力的一勒馬韁。
霎那間,三百多騎兵便立刻拐了個彎,斜著切向鬼子陣地。
“鏗!鏗!鏗!”金屬磨擦的清吟聲中,雪亮的軍刀紛紛出鞘。
這個時候,公路上的鬼子終於發現八路軍的騎兵,但是已經晚了。
冇等公路上的鬼子掉轉槍口,八路軍騎兵就已經狂暴的撞進陣地,寒光閃爍之間,一個接一個鬼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範管夠根本冇怎麼發力,鋒利的軍刀就已經從一個鬼子頸部劃過。
那個鬼子的大半個脖子瞬間就被切開來,可能一下感覺不到疼痛,所以仍舊在慣性的作用下跑了幾步,但是很快就慘叫著倒在地上。
很快,視野中又出現了一個正在奮力奔跑的鬼子。
但是人類的兩條腿怎麼可能快得過戰馬的四條腿?
呼吸之間,範管夠就已經從身後追上了那個鬼子。
那個鬼子瞬間就意識到危險,本能的舉起手中的步槍,試圖格擋。
但是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範管夠的馬刀,就隻聽見噗的一聲輕響,範管夠的馬刀已經從鬼子的胸腹中間輕輕的劃過。
下一霎那,鬼子的腹腔便立刻綻裂開來。
範管夠繼續策馬往前衝,耳畔隱約聽到了一陣慘叫聲。
不用回頭,範管夠都能想象出那個鬼子會是什麼下場。
開膛破肚,就是他們的天照大神降下神蹟也救不活了!
前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騎兵團就已經鑿穿鬼子的整個防禦陣地。
範管夠再跟著孫德勝勒馬回頭看時,隻見鬼子的防禦陣地已經完全亂成一團。
與此同時,鬼子陣地的周圍卻響起連綿不斷的喊殺聲,嗷嗷的喊殺聲中,隱隱可以看到端著刺刀往前衝的步兵兄弟,鬼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