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三郎的話，東野滄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隻是與小三郎想象的不一樣，東野滄此刻腦海裡浮現的念頭卻是——“曆史修正力”。
過去，東野滄對於這個聽起來玄乎無比的“曆史修正力”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甚至於相比之下，東野滄更為相信蝴蝶效應。
但小三郎的這番話，卻不禁讓東野滄重新審視起了“曆史修正力”。
‘也是，在這個天上存在著神明，地上也有著百鬼妖魔橫行的世界，存在著‘曆史修正力’，甚至是實際的宿命倒也正常。’
‘那就是說，就算殺死小三郎，也會再冒出一個小四，小五，小六，甚至是九次郎之類的揹負起織田信長這個名字，從而完成戰國風雲兒，第六天魔王的偉業？’
‘呃……宿命啊，還有我身上也是，存在著宿命……’
‘也許，可以通過小三郎來嘗試怎麼斬斷宿命？’
思索了片刻，東野滄將萌生的好幾個念頭壓了下去之餘，開口說道。
“小三郎儘可放心，我並非是遷怒他人之人，我所信奉的是人死如燈滅，小三郎想要揹負織田信長這個名字，儘管揹負就好了……”
頓了頓，東野滄也不想做個暗中偷窺的猥瑣小人，直接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可能會通過他來嘗試斬斷冥冥之中的宿命，說道。
“而且，我也會一直注視著你，甚至如有必要會出手影響……影響你的宿命也不一定。”
這一刻，織田市渾身僵住了，隻覺得喉嚨似乎有些乾，心中有著許多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
‘滄君，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要暗暗守護著我嗎？守護著我作為武家大名馳騁在這個亂世之中嗎？’
‘縱使厭惡憎恨著兄長大人，但因為是我揹負起了這個名字，所以還是願意守護著織田信長嗎？’
沉默了半晌，織田市語氣有些顫顫地說道。
“所以，滄君的意思是支援我嗎？”
“嗯，或許……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宿命吧……”
談及宿命這個沉重的話語，東野滄的語氣也不禁帶上了幾分惆悵地說道。“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夠打破這種宿命……”
縱使揹負起了作為武家大名的沉重命運，也不曾流露出半點軟弱的織田市，這一刻背對著東野滄的雙眼不禁浮起了水霧。
一直感覺在孤單地扛起整個織田家的織田市，忽然就感覺到自己原來並非是一個人。
“啪嗒，啪嗒……”
背對著東野滄的織田市，眼角有一連串眼淚如同斷線珍珠似的從臉頰滑落，滴落在捧在胸前的溫茶之中。
隻是，自己一旦揹負起織田家，又怎麼能夠如同一個正常的女人那樣陪伴在滄君的身邊？
而且，有著兄長大人留下的怨恨，自己和滄君真的能夠無視掉嗎？
還能夠如同以前那樣相處嗎？
一念至此，織田市浮著水霧的雙目流露出幾分哀愁，哽咽地問道。
“可是……滄君……我們真的能夠打破宿命嗎？”
“誰知道呢？畢竟……總不能就這樣放棄吧？”東野滄微微歎息了一聲，開口說道。
這一番話，卻是讓織田市下意識地緊緊抿著嘴唇。
是啊！
怎麼能就這樣放棄掉？！
總有辦法的……
就算自己與滄君之間存在著令人絕望的宿命，但總有辦法打破的。
這一刻，織田市腦海之中忽然浮現起了一段深藏起來的記憶。
在織田市剛開始在織田信長的教導之下學習武士的知識時，似乎發生過這樣的對話。
“說起來，有朝一日阿市總會嫁人的啊，到時候餘承諾，一定會為阿市尋一個配得上阿市的英傑作為夫君。”
“哼，要找個比兄長大人還厲害的英傑才行。”
“好大的野心啊，阿市！不過……找個這麼厲害的英傑，假如對方最終與餘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餘將阿市的夫君殺掉，阿市會不會怨恨餘？”
“不會哦，我的夫君既然厲害，那肯定不會被兄長大人殺掉的。”
“哈哈哈哈，有道理，不過到時候被殺掉的肯定會是餘吧。”
“可阿市也不想兄長大人死掉。”
“阿市，戰國亂世，生死不過常態。人間五十年，如夢亦如幻。到時候不管餘與阿市的夫君誰活了下來，阿市都不要怨恨就好了……”
“畢竟，這就是充滿背叛的亂世常態啊~”
“阿市記住了。”
“嗯，好阿市，不過……兄長大人對你這麼好，你到時候記得要偏幫一下兄長哦！”
“阿市會的。”
……
晃神之間，織田市再度回過神之時，正想扭頭朝著東野滄看去，卻發現東野滄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居室之中。
“走了嗎？滄君。”
織田市看向了東野滄原本所站的位置，感受著茶杯之中漸涼的茶水，喃喃地說道。
“到最後，也冇能讓滄君嘗一嘗我以明國茶道泡出來的清茶啊。”
一語說罷，織田市捧著茶杯送到口中，細細地品嚐了起來，略微苦澀之後，伴隨而來的是久久的甘甜。
這個時代一直流轉著一句話——“以茶道可見心性”。
也即是說，一個人泡出來的茶水可以映照對方的心性，故以這個時代幾乎每一位武士都會以著茶道會友，為的就是相互感知對方的心性。
“滄君喜歡的茶道是：‘忍耐苦澀，等待甘甜’嗎？”
織田市嘴角不禁微微泛起了一絲笑容，隨即又不禁流露出遺憾地說道。
“可惜啊，最終還是冇能告訴滄君我真正的名字——‘織田市’，不過……”
“‘小三郎’這個名字也挺好的。”
而隨著居室之內濃鬱的茶香慢慢散去，小三郎也再度以著織田信長的身姿從居室之中走了出來。
“來人，將佐佐成政，前田利家叫過來。”
小三郎一雙鷹眸在夜空之下銳利無比，以著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
“是。”遠遠在居室外等待的小姓連忙應著。
而小三郎則是微微抬頭看向夜空，語氣堅定地喃喃自語道。
“滄君，我……可也不想讓你久等了……”
“守護織田家，那麼隻要織田家變得強大無比的，那麼就足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