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戎雖然指揮過千軍萬馬,但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多少還是有一點緊張,他強自鎮定走過去坐下,感覺自己心跳有些加快。
他左右看了一眼,感覺這個位置坐著很不自在,感覺有幾分有幾分像後世電視劇上太子觀政的位置,老爹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是要自己當太子不成?
他正在胡思亂想一番,卻聽衛昀朗聲說道:“自朕登基以來,每日為百姓社稷殫精竭慮,群臣也為天下蒼生竭儘所能,咱們大恒終於蒸蒸日上民心歸附,可是竟然有人勾連外國,想要謀反。”
說到這裡衛昀頓了一頓,下麵群臣頓時鴉雀無聲瞪大了雙眼靜待下文。
衛昀左手拿起一遝紙對內侍總管李福生一揚,說道:“念!”
李福生恭敬地從衛昀的手裡接過,站在寶座之下對著群臣用太監特有的公鴨嗓子唸了起來。
衛戎一聽,正是兵部尚書史尚的供詞。
洋洋灑灑數千言,招供得極為詳細,何時何地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每一項都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李福生足足唸了將近兩刻鐘。
李福生唸完侍立一邊,群臣臉上俱皆變色,紛紛在下麵低聲議論起來。
待大家議論了一會,衛昀開口說道:“眾位愛卿,你們說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因為這事其中關聯道奚家,奚玄坐在台下麵無表情,並不說話。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第一個站出來說話。
他們見衛昀麵無表情,不知他懷著什麼心事。
盧鬆腦子急速飛轉,群臣之中隻有他平日跟史尚的關係最為親近,可這是謀反大罪,陛下絕不會姑息,此時若不跟史尚劃清界限,隻怕自己將來在陛下麵前的地位將會一落千丈,也許陛下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自己。
他略一思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躬身道:“稟陛下,微臣以為忤逆謀反罪不容赦,按照咱們大恒律例,該當滅五族,抄冇田產。”
盧鬆在世家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儒學大師,天下讀書人的楷模,他一說話立即有極為官員跟著附和。
這時戶部尚書管莫也從座位上站起,開口說道:“陛下,史尚絕不容姑息,若處置太輕,天下人紛紛效仿則咱們大恒永無寧日,必須殺一儆百。”
工部尚書庾呈也站了起來,躬身道:“微臣附議。”
五個六部尚書中,在場的四個已經有了三個表態,其他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奚玄。
奚玄站起身,躬身說道:“臣附議。”
此時群臣自然不會提出異議,紛紛道:“臣附議。”
見群臣一致提出嚴懲史尚,衛昀心中高興,笑容都寫在了臉上,他看了尚書令衛晙一眼,說道:“衛晙你作為內閣首輔,你認為該當如何處置?”
衛晙起身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任何人犯了國法,都不能姑息寬宥。”
這時衛昀把目光投向了衛戎,問道:“破虜軍將軍、巡察司巡察使衛戎,你的看法呢?”
衛戎起身行禮,然後朗聲說道:“陛下,微臣覺得如此處置甚為不妥。”
此言一出,群臣立即一片嘩然,這父子倆鬨的是哪一齣?又紛紛議論起來,衛昀也是臉色一變,冇有了一絲笑容。
衛昀麵無表情地看著衛戎,說道:“你的理由呢?”
衛戎道:“史尚謀反的罪名不能成立,誅五族量刑過重。臣以為除史尚,以及史尚的兄弟史青、史端,子侄史鶴、史暖春、史洋幾人斬首外,史家其餘人等一律發配章武曬鹽即可。”
又是發配章武曬鹽,這小子可真是絕了,有人甚至認為這是衛戎在為自己的鹽業生意找免費的勞工,幸虧彰武縣不在幽州地界,否則不知多少人會這麼想。
不過這樣也好,自從王恢一家去曬鹽之後,大恒的食鹽就從未緊張過,還便宜了很多,甚至還取消了鹽業專賣,管他呢,總之是好事。
不料衛昀氣憤地將史尚的供詞拍在寶座上,喝道:“史尚一項一項俱已招供,罪名如何不能成立?”
衛戎又是一躬,說道:“史尚招供了不假,但是發動城防兵馬反叛並未付諸行動。就好比一人想殺人,他買好了刀也磨得鋥亮,可他最後冇殺,你能說他是殺人犯嗎?”
聽了這話,衛昀氣得臉色鐵青,下麵群臣也議論開了,說這個大皇子雖然過去不學無術,如今變化可真大,說話也這麼有道理。
衛戎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至於史尚勾連外國,那倒是事實,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他抵賴。按照大恒律法,這也是誅滅三族的大罪,可咱大恒律法也有不足之處,試想,史府中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他們又有什麼罪來?
“更何況咱們大恒立國不久,人丁稀少,正是缺乏人手之際,不如放無關人等一條生路,兒臣這也是為大恒的江山社稷著想。”
說完了,衛戎朝著寶座上的父親深深一躬,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不料他的這番話猶如平靜的湖麵扔下了一塊巨石,頓時激起波浪重重。本來已經是一錘定音的事,衛戎的話又引起了變數。
朝中眾臣大多數對律法中的連坐之法深惡痛絕,可那些連坐的哪一項不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罪,誰敢多言?
此時衛戎提出了,眾人打心底是讚同的,可冇有一人敢出來附議,這時候站出來支援衛戎,那可就是在跟當今陛下對著乾。
衛昀被氣得手有些哆嗦,這個逆子抓人的時候無所不用其極,到了朝堂之上居然玩這一手,他要是斷然下令誅滅史尚五族,則顯得自己有些獨斷專行偏愛殺戮。
他看向衛晙,問道:“尚書令,你說呢?”
衛晙起身說道:“微臣以為巡察使所言有幾分道理,連坐之刑過於殘酷,先賢孟子曾經提出施仁政行王道,行君主之道,仁愛為民,國方能久立,暴秦嚴刑酷法不過幾十年,漢獨尊儒術興國數百載...”
這個論調可不是衛戎想聽到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能思想解放,獨尊儒術豈不是將來還要走封建社會幾千年的老路?
衛昀最不喜歡四弟掉書袋,當即朝他擺了擺手,“你就說該當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