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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現青龍

侍立一側師爺納悶,城隍老爺轉性子了?

他當初收了朱家的好處,對朱逢祥搶清白女`鬼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怎麼又倒向盧氏女`鬼那邊了?

放在平日,以城隍的尿性,兩邊通吃,臨陣倒戈不足為奇。隻他收得朱家贈禮,不是金銀之流的俗物可比。

若非如此,朱家不會在這片鬼縣迅速紮根。

這麼判……過於公正,朱家不會善罷甘休。

師爺:真是活見鬼了!剝皮拆骨要見金的老爺,要懲惡扶弱,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了。

堂上堂堂城隍,拍案說的冠冕堂皇,但右手臂向外一擺。

師爺手捋長鬚,頷首明瞭,向內允事,向外吃罰。

老爺從一而終,此心不渝。

兩邊收到指示的鬼差,移動腳步向中間靠攏。

殺威棒的點動聲,讓江芙感覺緊張,白臉鬼差越攏越近,縱橫交錯的殺威棒像蜘蛛絲網。

而他們就是蜘蛛絲上的獵物。

江芙拉起怔住的書生,氣得跺腳:“哥哥,我們被騙了!”

盧秀生不可置信,迷迷濛濛,喃喃搖頭,漆黑的眼睛還有一點。

他朝懸“陰`司公正”的匾額上座走去,道:“城隍……老爺會為我……”

“你看看你,都是大人了,還不如個孩子會觀言察色。”匾額下,城隍微胖的臉一笑,更顯得圓圓胖胖,似湯圓般白糯。

盧秀生懵怔的眼睛,被這輕蔑的笑點燃簇火。

這笑,他見的太多了。

他手指堂中官,凝眉憤恨:“好個貪金無信的城隍老爺!”

“看我不到上峰那裡告倒你!”

正在尋機逃跑的江芙,小腦袋機械扭向書生削瘦的背脊:好傢夥,你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全了。咱們跑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城隍老爺笑得前仰後翻,差點岔氣,他對師爺道:“窮書生想告倒人間縣老爺都難,更彆說想告倒我!”

師爺笑臉逢迎拍馬。

城隍搖搖頭,“你這麼迂,這麼腐,在人間也不會出頭。”不如留在陰·間,重投胎好好學做人。

他早看了他的卷宗,對他瞭如指掌。他不想著躲開苟活,反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城隍威光凶凜,眉間不會好意,“盧秀生,年二十,京城人士。一生仕途不順,鬱鬱寡歡,享年四十。”

“自古天綱有定,陰陽分明。汝未到死時,以生人之軀擅闖地府。口吐狂言,大鬨陰司,混淆人`鬼二界。判汝鑊刑。”

鑊,是古人用來煮飯的大鍋。江芙震驚,城隍要煮了書生。

話音剛落,阻擊二人尾末的鬼差,轉走後方去。

江芙捏著手指,不知如何是好,書生這回不僅救不回妹妹,還要被弄死了。

一口大鍋被兩隻鬼差抱上來,裡麵沸騰四濺油沫子。

見此,盧秀生陡然後退幾步,臉上發虛汗,體色慘白,倒真像個從水裡撈出的水鬼。

“城隍大人,書生性格使然,意氣用事,並非是詆譭大人。但他此番魯莽,要受到懲戒,以護大人威嚴。”

她腦筋急轉,無視周圍人、鬼的各色眸光,咬牙鼓起勇氣道,“隻是他尚是活人,還是交由人間官吏審罰為好。”

介時,她再求家中長輩暗中轉圜,減輕其罰。

城隍看這**歲模樣的小孩子,不禁摸下巴,朝盧秀生道:“聽到了嗎?呆書生,不到及笄的小姑娘,都比你會說話圓通。”

旁邊的師爺也不由讚同:“以陰轉到陽,確保人能活著出去。聰明耶!”

還不待書生情緒反應過來。

城隍冷笑道:“盧秀生是地府生事,犯了陰司的規矩,就須由我地府官吏審罰。”

他雖愛笑,但下手絕不拖泥帶水。一招手,鬼差們架起盧秀生往大鍋走。

城隍打了個哈欠,好久冇這麼費心費力開堂了。

繼而他懶懶向江芙道:“吾看你年紀小,就不和你計較。趕快回家找娘喝奶。”

這小姑娘容貌姣好,氣質不俗,遍身綾羅,偶爾隱現的飾物都是珍品。

觀之氣運,大多是富貴雙祥。

他動了盧秀生,人間冇幾個人會管,可是小姑娘就不一定了。現在上頭鬨得緊,若非盧秀生又是塊硬執骨頭,非要找事到底,他都不想理。

江芙撫摸腰間滾燙的玉佩,紋路精細,從入陰·間,越來越燙。

眼看盧秀生被架到鍋跟前。

她舉起青潤玉佩,清脆女音大聲道:“住手!盧秀生,乃人皇看重的人!爾等小鬼敢動乎?”

她說到“人皇”名頭,眾小鬼就首先想到,讓人敬畏顫栗的,隻敢在心中唸的——伏羲、神農、黃帝。

還來不及辨真假,抓辦盧秀生的鬼差就鬆開他胳膊,不敢動彈。

莫說凡人尊重,他們這些陰司地底的莫等小鬼,聽到提起都要駭然害怕,久久不能平複。

當然,這也和他們平素冇少跟著上峰做壞事有關。

江芙對也愣住的書生道:“盧秀生還不快回來。”

盧秀生這才稍稍回神,雖然不可置信小姑孃的話,但是求生的本能驅使遠離大鍋,蹭向江芙身邊。

城隍也隨這聲清醒神智,扶扶帽子,對江芙徹底冷下臉:“小姑娘,你在這妄借聖皇名號,以謀私心,是想與盧秀生同罪嗎?”

他可不是陰·司小鬼,聽到個名頭就下冇魂兒了。

盧秀生憑著口硬氣撐著,不由望向這個救了自己兩次的小恩人。

她斂眉肅穆,絲毫看不出慌張恐懼。小小的孩子,竟讓他此刻生出幾分安全感。

江芙嘴角淡淡一笑,朝最近的小`鬼招手,把玉佩稍稍放低至眼前,道:“你看玉佩上是不是雕刻龍紋?仔細你的眼!”

那日道人雖冇有告訴他道號,但江芙觀摸玉佩,自然知道非尋常人能佩戴。又細細打聽去,知全國上下也就人間帝王敢自稱“金口玉言”,秉性崇道煉丹。

大著膽子過來看得鬼差,繃著鬼氣,細細觀去。

清透細膩的靈玉上,主刻了一座三層樓觀,樓周圍、玉的邊緣雕了隻五爪龍。

乍看隻入眼樓觀,細看則能看見睜眼長龍。

“不僅有龍紋,還有整條龍呢。”鬼差生前連個縣衙差役都不是,就是個殺豬的屠戶,如今看見隻有皇族才能佩戴的玉佩。

他一時興奮好奇,戰勝了先前恐慌,伸手觸摸玉佩。

忽的,玉中青龍鑽出,昂首嘶吼,震的人鬼紛紛一陣耳鳴,甩尾拍那鬼差幾丈遠,鑽回玉佩。

群鬼跟著城隍斂財作小惡,安逸得意多時,哪見過這陣仗。

紛紛抱頭逃竄,殺威棒墜地,油鍋被無意踹翻,油星濺鬼,頃刻間嗷嗷聲一片。

書生看見方纔抓他們鬼差,鬼哭狼嚎,心中頓生暢快。

江芙心想:人間傳說的“真龍護體”原不是假話,做皇帝好處多多嘛。

她瞥向那被拍的鬼差,他爬起加入混亂戰局。

城隍坐在上方,又有百年神力打底,波及不大。見鬼差毫無素質,公堂狼藉,氣煞十分,眉宇間顯現通紅,道:“爾等小卒速靜!”

此話一出,如一道冷靜回智符般,頗有神效,眾鬼立到淨處,不再哀呼。

江芙行男子拱手禮,道:“城隍大人,這可實打實的證明,是人間皇帝信物,絕無虛言。”

城隍抹抹額頭的汗,有那寶貝還是不夠啊,人間可真是個好地方。

她又繼續道:“皇帝陛下,因他心純守禮,微服出訪時才得以看重。必不會由著他大鬨地府。”

江芙拉著看戲的盧秀生,大搖大擺走出去,卻無人敢攔。

門檻傳來清脆高揚的女音:“城隍大人,人間的人,還是由著人間的人管。”

師爺怯怯上前,眼巴巴看著上峰,問道:“大人,還追嗎?”

城隍把帽子扔到他臉上:“都人皇了,人間的皇帝發話,你還追個屁。”

他胖臉微微顫動,看向正堂門口,眼色陰狠,人間的貴人他又不是冇有結識的,到時讓人治了盧秀生的死。

等這個倔書生魂魄到地府,看他怎麼好好的招待他!

“小妹妹……小姐。”想起到自己腰間的小姑娘,臨危不懼,冷靜自持,說話做事緊緊有條。

盧秀生再不能把她當普通孩子看待,不愧是高門大戶的貴女。他妹妹約十歲時,又羞又膽小,被同族小孩欺負,都不敢告訴他,更彆談在陌生人麵前大聲說話了。

“我們方纔,為什麼不下命令讓城隍放了舍妹?”他終是忍不住問道。

江芙與他邊談話,邊引他到初次喝茶的茶館。他一門心思想妹妹,竟不知不覺以江芙為主導,自己為從。

剛纔鬨了好大一波,江芙的心情卻愈發冷靜,隻覺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籌劃好,再不能魯莽。

她為了穩住盧秀生的心境,捏著手中玉佩解釋道:“我們最大的依仗就是這玉佩裡的神龍。”

她截住迫不及待的盧秀生,道:“可是縱是神龍現身,也不過是把鬼差拍遠點,連重傷他都冇有。”

“所以我們的依仗,不過是個紙……龍。皇帝也冇說過那樣的話,我們的一切都是窗紙、虛影,一捅就破。”江芙反問,“哥哥還留在那裡提要求,不是很危險?”

盧秀生聽完,點點頭,接著垂頭喪氣,目含悲慼:“那我就不能救妹妹了嗎?救不了她,知她日日受苦,我……我與死了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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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哼,盧書生等著下來成為我的鬼,名正言順受我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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