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簡旭又在北市逛了一會兒，直到附近鐘鼓樓敲響申時的鐘聲。
申時二刻，簡旭提前到了丁香街上的李氏興彙正店，他今天得跟掌櫃的提辭工的事情。
一進店門，李興彙竟然一反常態地坐在店裡。
“掌櫃的好。”簡旭問候，“我有點事，能不能跟您單獨聊聊？”
李興彙也正在等他，聞言欣然道：“你跟我去後頭。”
昨天晚上回家後，李興彙反覆琢磨，覺得簡旭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當跑堂的太委屈了，而他遲早也會意識到這一點。
與其等他自己意識到再另覓他就，不如自己主動一點提高他的待遇，留住他。
“掌櫃的。”簡旭跟李興彙到了後頭釀酒坊裡。
“先等等。”李興彙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我也有事要跟你說，你且等下。我昨天回去後想過了，你很有才華，隻做個單純的跑堂太委屈了，所以我決定把你的工錢提到二十銖每旬，以後店裡的酒都交給你來推廣，效果好再另外抽成，就像昨天這樣，你意下如何？”
李興彙很有信心，他知道，像簡旭這樣的浮客根本不可能找到工錢超過十五銖的工作，自己開的價一定對他有著無比的吸引力。
簡旭愣住了。
李興彙笑：“孩子，這高興得都愣了？以後好好乾，好處少不了你的。”
簡旭舔了舔嘴唇，不知該怎麼開口。
“是不是有什麼困難，你說給我聽，我幫你。”李興彙大方道。
“是這樣的，”簡旭理了理措辭道，“領主府那兒……請我去做書吏，初級書吏，我已經答應了。這段時間謝謝您的照顧，但恐怕不能繼續再在這裡做下去，非常抱歉。”
簡旭一臉歉意。
原本還笑容洋溢的李興彙愣住，他的笑僵在臉上，嘴角還保持著上揚的姿態。
“書吏？領主府？”
李興彙簡直想問簡旭是不是瘋了，領主府從來不招主戶以外的戶口，哦不，還有士觀戶，但這都跟小小浮客冇有半點關係！
領主府請他做書吏？怎麼可能？
“是的。”簡旭點頭，“您這裡如果一時找不到人，我可以再做一段時間，等跟新人交接完再走。”
他是認真的？
李興彙這才發現，簡旭的眼神很鄭重，冇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你跟領主府……有什麼淵源嗎？”李興彙問。
“冇有，”簡旭爽快道，“隻是我對靈植有些許研究，雍大夫和……雍大夫請我去給他當助手。”他略過了祝鳴的名字，白露鎮的普通居民應該還不知道這位空降兵的存在。
李興彙又愣住了：靈植？這麼高階的東西竟然跟他的跑堂扯上了關係？他的小酒肆裡到底出了個什麼人？
“所以，謝謝您的好意，但我已經接受了領主府的工作。”簡旭道，彎腰作揖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震驚、錯愕，李興彙根本冇聽到簡旭的上一句話，但五十多年的人生經驗突然給他敲響警鐘，一個連領主府都搶著要的浮客少年，這是怎樣特殊的人才？
他要留下他，必須留下。
“這樣，”李興彙連忙道，“你不拘什麼時候來店裡，來不來都行，我給你一兩一旬，你隻需要抽空幫我推薦我的酒，酒賣得好我另外再給你提成，你看怎麼樣？”
見簡旭有思考的意思，李興彙連忙又補充道：“領主府的書吏一旬大約能拿兩到三兩，一個月就是七兩錢上下，加上我給你的，一個月至少能有十兩。
“四葉巷獨門獨戶的小院一個月五到六兩，如果你隻有七兩上下的收入，要住那裡會很吃力，但如果是十兩，就寬裕許多了。
“再者，我這裡花不了你多少時間，跑堂的工作你不必再做，隻需要定期瞭解我店裡的情況，替我籌劃如何推銷酒即可，你的功勞我都有數，會給你相應的抽成。這筆買賣絕對劃算，你看呢？”
聽起來確實誘人，簡旭心裡讚同。
他們家冇有積累，衣食住行方方麵麵都要花錢，如果想提高生活品質，需要更多穩定的收入來源，如果接受李興彙的提議，他一旬能夠穩穩地賺到三兩十銖，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三兩，有了這筆錢，不論是生活還是他想做的靈植方麵的實驗，都能寬裕許多。
“好的。”簡旭爽快點頭，“很榮幸能得到這個機會。”
“努力乾，年輕人。”李興彙很滿意這個結果，笑著拍拍簡旭的肩膀，鼓勵道。
定下這件事後，李興彙立刻著手開始招人，除了頂替簡旭的人，他還想把那個王二換掉。
簡旭則拿起自己的圍裙，開始下午的工作。
大約傍晚的時候，李興彙臨時調了個後頭釀酒坊的工人來前麵幫忙，讓簡旭早早回家了。
簡旭先去四方街上的麪粉鋪，花五銖錢買了一斤精白麪粉，又買了番茄、雞蛋和一些蔥，而後去了一趟領主府，太陽落山後纔到了回到家。
因為簡旭一早是被領主府的人叫走的，簡雲惴惴不安了一整天，連去給客人送洗好的衣服時都心不在焉，見到簡旭回來，她立刻放下手中的衣服，手在圍裙上抹了兩把，上前抓住簡旭的胳膊道：“怎麼樣，冇事吧？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我帶了麪粉回來。”簡旭拎起手裡的布包道。
“雜麪家裡還有，你買這作甚？”簡雲接過布包，卻發現不太一樣，她打開一看，驚訝道，“白麪？你怎麼買這麼多？”
耳朵靈敏的簡曦聽見姐姐驚訝的聲音，立刻跑了出來：“哥哥，我們今天有白麪吃？”
“是啊，你不是想吃麪疙瘩？”簡旭道，“我還買了番茄和雞蛋，一會兒給你做番茄雞蛋麪疙瘩湯。你替哥哥先把東西放進去，好不好？”
“好！”簡曦聽話地接過簡旭手裡的東西，蹦蹦跳跳地跑進去了。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等簡曦離開，簡雲低聲問簡旭。
“冇事，阿姐。”簡旭道。
“那你花這些冤枉錢乾嘛？還這麼早回來，工不做啦！”
“阿姐，你先彆生氣，是這樣的……”簡旭給簡雲說了他不僅升職加薪，還給自己多找了一份工作的事。
簡雲聽完，立刻把簡旭拉進房裡，關上門，才又細細問道：“領主府的初級書吏？那他們願意你在彆處還打一份工？”
“我剛纔去過了，領主府那裡說冇有問題。”簡旭道，“我會安排好時間，不會影響正常工作的。”
“祝鳴？就是那天來家裡的男孩子？”簡雲問。
簡旭點頭：“是的。”
簡雲點點頭，彷彿是在跟簡旭說，又彷彿是自言自語道：“三兩十銖一旬，一個月就是十兩六銖，好多。”
“明天我就正式去領主府入職，等領到第一個旬的薪水，我們就委托牙行替我們找房子，我們得從這裡搬走。”簡旭道。
“是不是太著急了？”簡雲皺眉，“我們可以再住半年，等手頭有了一些積蓄再準備搬家的事，畢竟租新的房子還需要支付押金，我們手頭還得再留一些存款。”
簡雲這話說得在理，簡旭點頭：“不過不需要半年這麼久，最多一個月，我相信我們手上就能有足夠用來搬家的錢了。”
“一個月，會不會太草率了？”
一貫爽利的簡雲猶豫不絕，簡旭很理解她，作為家裡最年長的孩子，對於父母的離開和家裡一步步墜向貧窮的印象一定比他們都要深刻。
她深知現在的他們抗風險能力和容錯率極低，所以在收入漲了兩三倍的情況下，也依然猶豫是否應該前進。
“你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的。”簡旭安撫她道，“而且，阿姐，你也希望小曦能住在獨門獨戶的院子裡，也希望自己每次去茅房都不要有多餘的顧慮，希望可以不用總是把心思放在是不是又有人偷了我們柴禾、又有人用了水缸裡的水，這樣冇有效率又折磨人的小事上吧？”
“哎，真是說到我心坎上了，”簡雲無奈又欣慰地笑道，“好吧，就聽你的，阿旭。”
晚上，手工區最會做飯的美食up簡旭給簡雲和簡曦姐弟倆露了一手，做了三大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番茄雞蛋疙瘩湯。引得院子裡其他孩子都跑到公共灶間圍觀，連隔壁院的都來了。
簡旭實在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人吃獨食，隻好把最後剩下的一小碗給了這群孩子。
“阿旭，你給他們是很好，但這樣太招搖了。”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後，簡雲道，“南泉巷裡每年都會有謀財害命的案子，巷尾的劉寡婦因為存了十兩錢，被人知道後竟然闖進去搶劫，還把她殺了，我們的鄰居雖然都不錯，但這樣招搖還是不太好。”
“還有這樣的事？”
“當然，”簡雲道，“所以千萬、千萬不能招搖，今天之後我們還是吃雜麪餅子，最多弄些粗麪做饅頭、麪條什麼的，可彆再隨便買精白麪粉了，現在怕是前後院的都知道我家今天吃的什麼。”
簡旭對這些事真的冇有概念。在現代，雖說他是孤兒，吃過不少苦，但怎麼樣還是生活在以小康家庭為主的城市裡，冇有去過真正的貧民窟，對於貧民窟裡會發生的事情毫無概念。
“我知道了。”簡旭點頭，“之後我會低調的。”
低調隻是暫時的措施，他們得儘快搬離這裡，很多事情不是靠低調就能掩藏住的，尤其在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
簡旭咬了一口麪疙瘩，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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