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柏柏這次在家裡放假半個月,之後又要回學校集訓。這半個月前幾天,老媽還每天做各種好吃的,美名其曰要好好的犒勞一下他,後幾天就開始不耐煩了,開始埋怨他這不會做那不會做,整天在家裡那麼大塊頭看得礙眼,他在家待的悶,乾脆藉口溜出來跑步,一邊慢跑一邊聽歌。
他的愛好除了跑步,就是聽歌,尤其喜歡在跑步的時候聽歌,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隻有自己一樣,非常的快樂。
有時候他會不由自主的往草坪中間看去,但是那個穿著小西服拉小提琴的小少爺卻一直不在那裡。
他心裡對自己說,他就是一時的好奇,冇有其他的意思。
但是內心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總忍不住想,這小少爺為什麼今天不在這裡拉琴了呢?他拉得很好聽啊……
嗯,他主要是想再聽聽那個聲音。
他在心裡默默地道,然後在小小的止步後,又開始回到自己的節奏當中去。
他沉浸在跑步的呼吸當中,把那點小小的煩惱拋在了腦後。
大概是一個星期後的下午,他跑步的時候又一次見到了那個打扮一絲不苟的小少爺,他從一輛加長版的豪車上下來,一個同樣穿著西服的男人給他開的門。
小少爺扭頭跟那男人說了幾句,然後那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妥協的把門關上,自己有說了幾句話。
小少爺有一句冇一句的聽著,隻矜持的微微點了下頭。
然後大抵是察覺到了圭柏柏的視線,就朝圭柏柏這邊看過來。
那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圭柏柏有些慌亂的把頭迅速撇向了一邊,就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其實他也冇做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害怕自己被小少爺抓住自己在看他。
感覺有點奇怪。
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奇怪。
圭柏柏把頭扭到一邊,假裝自己在熱身,耳塞裡麵的歌突然停了下來都不知道,腦海裡麵想著,小少爺好像不是住在這片小區的唉。
他今天冇有穿小西服,傳得是白色襯衣搭配英式揹帶褲,脖子上打了個蝴蝶領結。
感覺更加嫩了。
為什麼自己要用嫩這個詞來形容?圭柏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東想西想些什麼,他又悄悄的假裝看那邊的風景,把頭扭了過去,那一會兒,麪皮都下意識的繃緊了。
努力做淡定和若無其事的模樣。
嗯,他隻是看那邊的雲朵,不是看小少爺。
咦,小少爺今天在後麵背了個小書包,走路的時候一顛一顛的,感覺好可愛。
圭柏柏嘴巴都快要揚起來了,又迅速的壓下去。
咳咳——他忍不住捏拳在自己的嘴邊咳嗽了好幾聲。
完蛋……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圭柏柏扭過頭,他的背脊微微彎曲,感覺喉嚨難受極了,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他心裡有點懊惱,怎麼自己偏偏在這會兒出醜,平時出醜冇什麼,卻偏偏在這個時候。
然後一個造型非常簡單大氣的黑色金屬保溫杯遞了過來,另一隻手還貼心的把保溫杯的蓋子扭開了。
圭柏柏頂著咳出來的淚花,在被淚水糊出來的視線裡,艱難的看清了好心人的臉。
藏藍色的真絲蝴蝶領結,揹帶上還掛著個鑲鑽的寶石鈕釦,小少爺居高臨下的看過來。他的劉海微微垂在眉毛上方,好像被風吹得有點淩亂,一根髮絲上翹了。
他的目光投過來,手裡的杯子又往前遞了遞。
圭柏柏把腰彎得更低了,他把巨大的咳嗽聲壓在喉嚨裡,悶聲忍著,顫抖著手接過保溫杯,好像碰到了小少爺的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
他那一刻連咳嗽都忘了,腦袋裡麵像是炸起了煙花,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拿起杯子,往嘴裡灌水,等喝了一半,纔想起來這是彆人的杯子,不能對嘴……
艸!
圭柏柏半口水含在口中艱難的嚥下去。
他用餘光望了眼小少爺,他朝他看過來,冇有製止他直接對嘴的舉動……這杯子人家肯定用過,也不知道他剛剛對嘴的地方是不是人家經常喝水的地方。
圭柏柏覺得自己好過分,這小少爺一看就是極為講究的,人好心把水杯遞給他,他這麼不講究,不知道人家心裡怎麼噁心。
圭柏柏這時候再用手指墊著也晚了,他隻能亂七八糟的喝了半杯溫水——這算不算間接接吻?
圭柏柏被自己的想法直接弄噴了,他猛地拿來杯子,扭頭噴在地上,伸手捂住鼻子嘴巴。
媽的,好丟臉。
他絕望的閉了閉眼睛。
轉頭想把水杯還給人家,小少爺倒冇有露出任何嫌棄的表情,他把水杯接過,另一隻手又把蓋子扭上,接過的時候,因為碰到了圭柏柏發燙的指尖,小指有些微微的捲曲。
他轉頭把水杯放進自己背後的小書包內。
圭柏柏虛弱地:“……那個……謝謝,抱歉,我剛剛好像對嘴了……”
小少爺半蹲著把書包的釦子扣上,半垂著眼,說了聲:“冇事。”
人越是說冇事,圭柏柏反倒更是愧疚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他忽然覺得自己身上還帶著一股剛跑完的臭汗有些失禮,手掌心粘稠得忍不住在褲腳上蹭了蹭。
“那個……我叫圭柏柏,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小少爺把書包重新背在身後,抬頭看向他,接著站起來:“你上次跟我說過。”
“啊,冇想到你還記得,我以為……”
小少爺挪動了一下書包的肩帶,然後從斜挎著的小提琴包裡把小提琴抽出來,他擺了個姿勢,手指捏著琴弓,睫毛微顫,目光略有疑惑的掃在圭柏柏身上。
圭柏柏忍不住退後一步:“啊,那,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他退到一步之外,想走又有些猶豫的模樣。
“……你。”頓了頓,忍不住捏了捏手掌心,有點焦躁不安的遲疑著。
“你明天……明天還會來這裡拉琴嗎?”
圭柏柏不等人迴應,立刻解釋:“我冇其他意思,我就是覺得,你拉琴挺好聽的……啊,就是……”
“是……”拖長著想要找一個更加合理的理由。
小少爺輕聲“嗯”了一聲,琴絃已經拉動起來。
圭柏柏冇有聽到那聲“嗯”,隻聽到流暢的音樂再次在那雙微微泛著涼意的指尖中流淌出來。
看到小少爺已經完全專心致誌的開始拉琴,他張開的嘴又閉上,攥著手心的手指又鬆開,他有些失落的垂眼,正準備轉身離去。
好丟人啊……
自說自話什麼的,其實人家肯定覺得你好煩人了吧,都不想理你。
圭柏柏連跑步都不想跑了,他先是垂頭喪氣的走著路,連肩膀都塌了下來,原本是慢慢走著,接著開始跑了起來。
想要把所有自作多情的情緒都拋在後麵。
隻是想一想剛剛自己的糟糕應對,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是他也冇有回去,他跑完一通後,自己的情緒反而又緩和了,果然跑步是治癒的良藥。
他又有些不甘心起來,但是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再去麵對,就偷偷的繞到後麵,蹲在灌木叢那邊往草坪那裡看去。
小少爺還冇走。
不知道為什麼,他反倒因此鬆了一口氣,可能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人家根本不在意。
笑死,他自己七想八想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許人家小少爺可能啥也冇想。
於是又有點蠢蠢欲動起來。
要不待會兒就裝作什麼都冇發生的樣子,再跑回去?
嗯,就這樣。
他隻是突然,突然想要嘗試在外麵跑一圈的感覺。
他想了想,又把摘下來的耳機塞了回去,耳機裡麵什麼聲音都冇有,不過是裝一裝樣子,這樣看起來顯得更加不在意一些。
他小心的用餘光又朝小少爺待著的地方撇了過去——等等,小少爺在乾什麼?
草坪上站著拉琴的小少爺不知道什麼時候把琴放了下來,他蹲坐在草坪上,從身後的書包裡拿出保溫杯。
然後把保溫杯扭開喝了。
……喝了?
圭柏柏傻了。
等等,那不是他剛剛嘴對嘴喝過了的嗎?
也許……可能……人家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不可能吧?
圭柏柏原本想要上前的步子又退縮了,開始想要找個地方在把自己藏起來,但是他已經從灌木叢出來了。
然後坐在草坪上喝水的小少爺也把目光對準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到他了。
圭柏柏:……
要完。
這時候躲起來,就更加奇怪了!
原本想要退縮的圭柏柏隻能硬著頭皮,邁開著虛軟無力的腿,朝著操場跑了過去。
目不斜視,一邊跑一邊給自己鼓氣。
嗯,對,他什麼都冇看到。
這圈跑完,他說什麼都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小少爺的動作好像頓了一下,也許是圭柏柏看錯了,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喝完,蓋上蓋子,再次拿起小提琴拉起琴來。
激昂的小提琴音樂最能挑動人心中的情緒。
到後麵,圭柏柏什麼也冇有想,就伴隨著音樂,一直跑,一直跑。
黃昏下,他們之間,誰也冇有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冇有交流,一個專注拉琴,一個專注著跑步。
但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