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帶有“月”的詞或詩落定,薑佑臉上的表情已經風輕雲淡。
更甚至他還有閒工夫跑到負責謄抄的才子們麵前,瞧他們寫字。
並且還要出言指出他們哪個字寫錯了。
這是公然的挑釁!
汪其文忍了,因為他需要思考的時間,醞釀下一句該怎麼說。
此刻薑佑已經走到汪其文身邊,伸長脖子仔細打量他鬢間插的花。
男子簪花曆來已久,不過薑佑這是第一次見,所以一時好奇。
這個季節還能找到新鮮的花朵,十分不易,想來汪其文家裡有錢的很呐。
一邊欣賞,他一邊在汪其文耳邊吟道:“明月彆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汪其文嚥了一口唾沫,抹抹額頭出現的細密汗珠,有時候,腦力過度,是會冒汗。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汪其文說完,往邊上移動兩步,他總覺得薑佑靠近自己不懷好意。
“您老總是這麼短小,讓我很難辦呀。”
薑佑聳肩,再次揶揄。
“你管我幾個字。”汪其文皺眉不喜。
反正規則又冇規定是幾個字,他想說幾個字就說幾個。
“得得得,懶得理你。”
薑佑翻了一個白眼,又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好!”
才子們不敢吭聲,可那幾箇中年禮部官員,終於有人忍不住,拍案稱讚。
他也是愛詩之人,今日聽聞此句,忍不住大叫一聲,起身喝彩!
汪其文回身瞪了他一眼,但這位中年官員好似冇看見似的,依舊說道:“好一個我花開後百花殺,絕妙,絕妙啊……”
人一旦遇到自己喜愛的東西,有時候就會上頭,就比如此刻的這人。
他覺得此句好,恨不得再多高聲吟唱幾遍。
汪其文瞪了他一眼,繼續想著自己接下來的應對詩句。
可一時半會,他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出來。
明明都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一驚一乍的禮部官員。
薑佑見機,也不給他擠牙膏的機會,直接再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冇完,薑佑的嘴皮上下一碰,絕句又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兩句畢,汪其文已經落後,急得他腦門淌汗。
臉上肌肉微微顫抖,可他耳邊還在迴響薑佑嘴裡層出不窮的詩句:“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你還冇想出來呢?”薑佑戛然而止,拍拍汪其文的肩膀。
汪其文緊繃的情緒一鬆,手中的核桃“吧嗒”一聲掉在地上,他神情恍然,一時感到挫敗。
哪知薑佑得理不饒人,撅起嘴巴故作可憐:“我這至少還有七八十句,你還要不要繼續?”
說完,薑佑在眾人崇拜的目光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坐回自己的位置。
雙臂環胸,眯眼翹著場中央突兀的汪其文。
……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誰也冇有再開口,大家都看得出來,是汪其文輸了。
輸的徹徹底底,無論是數量,還是詞句的水平高低。
他都不是薑佑的對手。
可冇人敢說他輸了,大家都在等他開口。
汪其文深深地呼吸幾口氣,閉上自己的眼睛。
“三局兩勝!”
末了,他隻能這麼說。
要不然此刻他就應該帶著一幫人滾出千音院。
“三局兩勝?汪翰林這是……”榻上的美人狐疑一聲,發表疑問。
“我說了,三局兩勝!”
汪其文低下頭顱,突然睜開眼睛,再重複一遍。
某一刻,他身上的煞氣四溢,誰也不敢靠近。
“嘖嘖嘖……”薑佑咂嘴道:“成,三局兩勝就三局兩勝,不過賭注得變大!”
“你想賭什麼?”汪其文盯緊薑佑。
今日,汪其文維持了二十多年的驕傲,被薑佑的飛花令打的遍體鱗傷。
他要一點一點地扳回來!
汪其文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薑佑。
薑佑卻看著溫衡,詢問她的意見。
溫衡知道這是小不點在為自己獻殷勤,索性接了。
“近年來百花院連年虧損,我作為行首痛心疾首,賭銀子太俗,不如請場下的禮部大人,把我百花院中接近一百多口的籍契還回來如何?”
百花院是禮部下屬,官辦的青樓。
裡麵仆役和姑娘們的籍契,全部都在禮部手中。
若是今日全都要回來,百花院就可以出去單乾,再也不用受禮部轄製!
這叫分家!
溫衡說罷,便目光如炬地盯著場下的幾位禮部官員。
禮部官員一時我看看我,你看看我,拿不定主意。
一下子拿出一院,一百多口子的籍契可不是小事。
他們可冇這個權力!
“成交!”
汪其文已經被憤怒和失敗衝昏頭腦,想都不想一下就答應下來。
“你們輸了,又當如何?”汪其文反問道。
溫衡緩聲道:“汪翰林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溫衡絕無二話。”
汪其文咧起嘴巴一笑,“一言為定!”
薑佑有些呆滯地看著溫衡:你這是逼我一定要贏呀?
想到這,薑佑就不敢那麼放肆,重新直起身子,認真對待接下來的第二局。
若接下來的兩場自己輸了,那百花院可就毀於一旦,連溫老大也會……
“第一局,題目你定,這第二局,我來,如何?”汪其文指著薑佑。
薑佑站起來,揚起下巴,摩拳擦掌:“公平!”
旋即汪其文又說:“第二局依舊比文采。”
他有這個自信。
第一局的飛花令現在想想,不過是被薑佑和溫衡合夥給套路了。
憑藉薑佑的年齡,他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就做出那些詩句,想必早有準備。
所以第二局,汪其文自己出題目,不想給薑佑機會。
比文采,他還冇輸過,探花郎可不是拿銀子買的,那都是真材實料堆出來的。
“成,題目呢?”薑佑問道。
“勸酒!”
說完,汪其文不管不顧地拿起座位上的酒壺,猛灌一口,打濕胸前的衣襟,他也絲毫不在意!
他說完,薑佑卻突然啞聲笑了起來,起先他彎著背,駝著腰。
聲音低沉,身子隨著笑聲一顫一顫。
再之後,他便揚起腦袋,側目而視。
也隨手取過桌上酒壺,猛灌一口,酒液肆意橫行,濺的到處都是。
旁邊的人趕緊躲躲。
他笑的愈發猖狂,最後乾脆將手中酒壺擲在地上。
不管不顧地衝向謄抄才子的案桌前。
將一位才子一腳踢開,那無端捱了一腳的才子看薑佑癲狂的神情也不敢多語,隻好灰溜溜的走開。
薑佑重新鋪紙研墨,手裡握著長條形的端墨,一下一下用力地劃在硯台裡。
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
“勸酒?”
薑佑咧起嘴角輕蔑一笑,伸手再來酒壺,掀開酒蓋,瘋狂的吞嚥。
“待我寫完,你若自認寫的比我強,儘可下筆!”
薑佑酒量本來就不好,今日也不知發什麼瘋,胡亂地悶兩口酒。
隻覺喉中辛辣無比!
待墨磨好,他提筆寫下“將進酒”三字!
眾人好奇湊上前去看!
這應該是這首勸酒的名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一句已成,磅礴大氣!
開場氣勢很足!
寫完一句,薑佑就喝一口酒:“勸酒勸酒,冇酒怎麼能成?”
臉頰慢慢微紅,薑佑扯開礙事的衣領,再次落筆寫下: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哈哈哈哈……”薑佑一邊寫一邊笑,肆意狂妄。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幾個連續短句,薑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而來。
才子們把薑佑圍的裡三圈外三圈!
一壺酒畢,薑佑伸手要酒,大聲叫道:“酒來!”
外圈的才子趕緊從邊上取來一壺酒,遞了進去。
有酒之後,薑佑落筆:“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與爾同銷萬古愁!”
當最後一字落定,薑佑把手中筆一摔。
站起身來,撥開人群,指著早已經目瞪口呆的汪其文,醉道:“來!爾敢與我一戰!”
汪其文麵目怔然,雖然他冇有擠上前去看,但是方纔薑佑每寫一句,都要念一句。
他人雖在場外,但句句聽在耳朵裡。
輸了……
將進酒一出……
世人誰還敢動筆寫勸酒?
誰!
“爾敢與我一戰!”薑佑大聲嘶吼,整個人已經接近癲狂。
原來把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是這麼爽,薑佑還有些意識,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
這是他頭一次酣暢淋漓,他想說,他想罵!
“來,爾敢與我一戰!”
薑佑上前三步,瞪大自己的眼睛,直視汪其文。
此句他已經重複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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