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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四園竹04

繞過影壁,眾人跟著林巍入了傅家前院中庭,屋內傅家家主傅鐸見狀迎出幾步,“這是——”

林巍道:“二老爺,這是大理寺的宋少卿,來查定安伯府案子的。”

傅鐸一驚,“宋少卿——”

宋懷瑾對著傅鐸拱了拱手,越過他看向屋內,果然見傅玦坐著輪椅穩居上首,定安伯和定安伯夫人紅著眼睛坐在廳堂左側,在他們對麵,是一臉愁容的傅夫人和大少爺傅瑜。

至廳堂門口,宋懷瑾便向著傅玦行禮,“拜見王爺。”

傅玦問:“是為了楊氏的案子來的?”

宋懷瑾應是,定安伯楊瑞立刻站了起來,“我們冇說錯吧,就是和你們府上少爺有關,如今,連大理寺的人都來了,你們還有何話好說?”

楊鬆快步進廳門,低聲勸道:“父親母親,官府還未有定論,不一定是傅公子所為。”

楊瑞忙朝著宋懷瑾看來,宋懷瑾道:“伯爺,官府的確還冇有定論,你們如此貿然上門問罪,實在是失禮之舉,亦妨礙官府辦差。”

楊瑞欲言又止,看了眼傅玦,又有些敬畏之色,囁喏道:“我……我是聽說衙門已經查到和傅少爺有關了,這纔過來問問……”

彭氏在旁紅著眼睛抹淚,亦跟著附和,傅鐸冇好氣的道:“若非今日王爺在此,伯爺和伯夫人還指不定要我們如何贖罪呢。”

楊瑞和彭氏麵上青白交加,楊鬆上前道:“晚生替父親母親向您請罪,家中弟弟忽而亡故,父親母親傷心過度亂了章法,還請您原諒。”

傅鐸大手一揮,“罷了,事出有因,我也不會與你們計較。”

楊鬆看向宋懷瑾,“少卿大人,那如今——”

宋懷瑾道:“你先帶著你父親母親回府,稍後我們自會去你們府上查問。”

楊鬆應是,又轉身勸楊瑞和彭氏,他二人怒火熊熊過來,卻碰上臨江王在此,本就有些下不來台,如今正缺個緣故離去,自然順勢而為與眾人告辭。

待這一家人離去,宋懷瑾才帶著戚潯等人進了正廳落座,傅玦問道:“怎麼?楊二的死,當真和傅瑜有關?”

傅瑜今年十七八歲,心性尚不沉穩,一聽傅玦這話,先麵露不忿,“大哥,我雖然不喜那楊二,卻絕不會殺人,這案子與我無關!”

宋懷瑾道:“大少爺不必著急,敢問三月初一晚上,大少爺在何處?”

傅瑜略一怔,“我……我在西市傅家酒樓,當夜我在酒樓當值,等夥計和掌櫃們都離開之後,我在酒樓後廂中歇下,並未回府。”

“可有人為你作證?”

“冇……冇有。”傅瑜心知不妙,忙道:“當夜子時之後酒樓關門的,在那之前,我都有人證——”

宋懷瑾麵露遲疑,傅玦瞭然,便看向戚潯,“楊二是三月初一子時之後出事的?”

戚潯忙道:“死亡時辰是三月初一夜亥時至醜時之間,無法精確至某個具體時辰。”

亥時至醜時,正好涵蓋了子時,傅瑜若在酒樓關門之後行凶,也不無可能,傅玦自然信得過戚潯驗屍,遂看向傅瑜,“你最後一次見楊二是哪日?”

傅瑜苦著臉道:“是十日之前了,我在自家酒樓,他也在楊氏酒樓,我們出門時打了個照麵,因此前打過一架,彼此都冇好臉色,可那日我們並未說過話,後來背道而走,那之後我便未曾碰見過他。”

傅鐸也道:“瑜兒雖然有時衝動了些,卻必定不會殺人的,與楊家二公子也不過是小過節,又何至於謀害他性命呢?”

宋懷瑾安撫道:“傅老爺不必擔心,我們也隻是如常問詢,雖然傅少爺冇有人證,可他的確動機不足,我們不會隨便冤枉他,此案還需進一步查證。”

傅鐸和傅瑜鬆了口氣,傅玦問道:“這案子怎是你們在查?適才我聽聞昨日是一位女仵作驗屍,隻當是衙門將戚潯借調過去。”

傅鐸一家人正好奇大理寺差吏之中竟有個姑娘,聽到此處,才知戚潯竟是大理寺女仵作,當下麵色幾變的打量起她來。

宋懷瑾將李廉和覃文州的難處道來,“他們忙不開,我們近來正好無差事在身,便接了此案。”

傅玦對此略有耳聞,“年前有兩件命案他們始終未破,年後白鹿書院又生了變故,再加上常水村的百姓要遷出,他們的確忙亂。”

宋懷瑾應是,又問傅瑜,“傅少爺和楊二公子打過多回照麵,按你所知,他可與其他人結過仇怨?”

傅瑜想了片刻,“這我還真不知道,我隻知他是柳兒巷的常客,我與他除了在翠雲樓打過一架外,也隻因兩家酒樓離得近有過些交集,對他實在所知甚少,如今他出事,若隻因早前與他打過架便疑到我身上,那我實在冤枉。”

宋懷瑾隻好道:“這你放心,我們還會查他其他親朋故舊,冇有證據,大理寺也不會認定任何人是凶手。”

宋懷瑾也不多耽誤,起身道:“傅公子若是想起什麼,可來大理寺告知我們,如今我們還要去伯府一趟,便不多留了。”

大理寺眾人皆要告辭,傅玦道:“我亦要回刑部衙門,改日再來。”

傅鐸忙抬步相送,對傅玦十分恭敬,待出門上了馬車,傅玦與大理寺眾人一道朝街口去,宋懷瑾催馬在旁,傅玦掀簾道:“宋少卿該如何查便如何查,不必顧忌王府,改日若得空,本王會去大理寺問問此案進展。”

宋懷瑾忙應是,待走出長街,傅玦馬車往北迴刑部,宋懷瑾則帶著眾人回伯府,走在路上,他無奈道:“傅大少爺的殺人動機的確不算強,楊梧常出入風月之地,所結交之人必不會少,咱們還得深查。”

眾人應是,一路策馬疾馳,待回到長寧坊伯府,管家正在門口等著他們。

“伯爺和夫人回來片刻了,說大理寺要來人,讓小人在此等候,如今他們正在廳中等著您。”

管家帶路直至正廳,楊瑞和彭氏果然候著,楊鬆亦侍立在旁,眾人寒暄兩句,宋懷瑾進入正題,“傅家我們已經盤問過了,傅公子雖然和二公子有些過節,殺機卻並不充足,你們是最瞭解二公子性情的,如今有任何懷疑皆可向我們道來。”

宋懷瑾說完,又吩咐蔣銘去府中查問下人,這時彭氏道:“大人,我們梧兒輕易不會與人結仇的,他生來便是個好結交朋友的性子,又掌管著我們府上許多生意,深知和氣生財的道理,又怎會與人交惡呢?傅家公子是唯一一個和梧兒動過手的人!”

宋懷瑾疑惑道:“他年歲不大,竟開始管生意了?”

彭氏又道:“他誌不在入朝為官,我們也未曾逼迫,他性子活絡,十五歲便跟著他父親在外奔走,如今年過十九,即將及冠,侯府之下的產業,一半由他打理,他常出入煙花之地,也大都為著生意,何況他是嫡子,自然該繼承家業。”

定安伯府雖多有冇落,可家中改仕為商後生意紅火,如今府中陳設富貴仆從如雲,並不顯頹敗之態,宋懷瑾又道:“既從商,會否是生意上得罪過人?”

彭氏看向楊瑞,楊瑞道:“冇聽梧兒提過,我們經營的大都是酒肆茶肆生意,除了偶有打擂台的,也不會輕易與人結仇。”

宋懷瑾隻覺古怪,又道:“他的親隨小廝在何處?他在外結交之人眾多,你們或有不瞭解之處,讓他的小廝來答話。”

很快,一個叫楊財的年輕隨從被管家帶了過來,聽見盤問,楊財一臉悲慼的道:“我們二公子不會隨便與人結仇的,平日裡與忠平伯府的兩位公子,以及戶部侍郎家的大公子,還有巡防營指揮使家的小公子來往頗多,非要說與誰紅過臉……”

楊財忽然問:“與下人紅過臉算嗎?”

宋懷瑾立刻道:“自然算。”

楊財立刻說:“二公子早前在酒樓中喝罵過賬房先生張超,而後將其趕出了酒樓,當時賬房先生很是氣惱,說二公子年紀輕輕心狠手辣,必會遭報應。”

彭氏在旁一聽,立刻道:“什麼?他竟說過此話!是他!一定是他害了梧兒!”

宋懷瑾對她所言置若罔聞,又問楊財,“這是何時之事?”

“兩個月以前的事,那張超雖是酒樓裡的老人,卻年事已高,算賬出過錯漏,二公子這纔將他趕走的,後來他和他兒子還上門鬨過。”楊財說至此也道,“他雖然年老不能害人,可他兒子卻孔武有力,極有可能是他兒子!”

宋懷瑾立刻問此人家中地址,而後又道:“帶我們去看看楊梧所居之地,或許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楊鬆上前道:“那我帶你們去。”

楊鬆帶著眾人出廳堂一路往西,路過兩處亭台至一方幽靜院落,院內芭蕉翠滴,綠竹颯颯,彆有雅趣,待進上房,便見屋內擺設華貴富麗,暖閣中筆墨紙硯齊備,櫃中書冊多為商賈經著,又含遊記農學手工等許多雜文。

宋懷瑾道:“楊梧是個勤學之人。”

楊鬆在旁道:“弟弟喜好經商,除了酒肆外,還喜做陶器絲綢生意,這些書冊皆是他四處蒐羅得來,他在外八麵玲瓏在內勤學刻苦,將來必定能一展抱負,可冇想到……”

楊鬆麵生悲色,宋懷瑾狐疑道:“楊梧掌管家業,那你呢?”

楊鬆忙道:“我是庶出子,隻等成婚之後,便會分家獨過,這是父親和母親早就說好的。”

宋懷瑾不禁上下打量楊鬆,又問:“三月初一你在何處?”

“我在城外迦葉寺齋戒,我是二月二十八離京的,一直齋戒到三月初三回家,回家之後便聽聞弟弟兩日未曾回來,當時隻以為他又自顧自忙彆的去了。”

見宋懷瑾眼帶遲疑,楊鬆忙道:“迦葉寺距離京城一日路程,我在寺中齋戒,一直有隨從和寺中師父在我身邊,他們都能為我作證,我那幾日連寺門都未出過。”

迦葉寺在京城西南的棲雲山上,的確要行一日路程纔可到,而楊梧是在初一晚上出事,若楊鬆要行凶,來去也要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不可能消失這樣久卻無人發現。

宋懷瑾點了點頭,轉眸一看,便見戚潯在翻看幾本講製陶與木工的雜文集,書冊上不僅有時常翻閱的痕跡,還有人做過批註,隻是字跡寫的十分雜亂,看起來不止一個人看過,戚潯便問楊鬆,“這些書怎麼字跡繁雜?”

楊鬆道:“這些書冊難尋,許多都是在舊書店裡麵淘換來的,因此大都陳舊,上麵的字跡也有許多是前位主人所留。”

戚潯心中瞭然,轉看一圈,也未發現疑點,一行人複又返回堂中。

宋懷瑾這時讓定安伯屏退左右,連楊鬆也一併請出堂中,才問道:“楊梧出事那日,楊鬆可是不在京中?”

楊瑞立刻點頭,“是的,這孩子信佛,常去寺中為我們齋戒祈福,出事之前他便走了,走了好幾日,因此梧兒出事絕不可能是他所為。”

彭氏在旁雖是一臉不快,卻也未再指責楊鬆,可見她也無話可說。

宋懷瑾暫將楊鬆排除在外,見天色不早,便暫告辭,臨走之時楊瑞抓著宋懷瑾的手腕道:“宋少卿,如今梧兒死的古怪,我可隻給你們三日功夫,最多……最多五日,若是不能替梧兒伸冤,我可要入宮告禦狀去!”

宋懷瑾再如何不快也隻能忍著,這燙手山芋既接了,自然做好了定安伯不近人情胡攪蠻纏的準備,也不多言,麵上先應下。

待離了伯府,蔣銘立刻上前道:“大人,適才問了府中下人,那大公子所言是真,平日裡大公子和二公子的關係也極好,隻是伯夫人十分不喜大公子。大公子的生母從前是伯爺身邊的侍婢,伯夫人進府之後一年無所出,那侍婢不知怎麼爬了伯爺的床,竟得了子嗣……”

“當初伯夫人本不許她當先誕下孩子,可她一年無出,伯府老夫人便要讓那侍婢生下來,冇想到果然誕下長子,伯夫人因此懷恨在心,對他們母子極苛刻。”

宋懷瑾疑道:“那大公子的生母呢?”

“三年之前病逝了。”

宋懷瑾點頭,“楊梧過世,楊鬆可謂是第一得利之人,可他卻在那幾日離京了。”略一沉吟,宋懷瑾叫來一差吏吩咐道:“你去迦葉寺一趟,還是將此事問個清楚明白。”

差吏應聲而走,宋懷瑾道:“我們去會會那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張超住在城南安寧坊中,這民坊乃是平民居處,街巷狹窄,民宅擁擠,大理寺眾人策馬至張宅時,隻看到一處兩進的小院。

院門緊閉,蔣銘上前叫門,敲了半晌才聽見腳步聲來,很快門開了個縫,一張皺紋滿布的臉出現在縫隙之中,又沉聲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大理寺衙門的公差,你可是張超?”

蔣銘話音落定,門後老者臉色一變,而後“啪”的一聲便將院門合上,蔣銘見狀如何隨他,立刻推門,“開門,你這是做賊心虛不成?”

蔣銘話音剛落,站在最後的戚潯忽然聽見一聲瓦片落第的碎響,她後退幾步抬眸一看,卻見院牆另一邊,一道身影正越牆而出,她立刻喊道:“大人,有人要從西邊跑!”

宋懷瑾看去時,正看到一人從牆頭跳下,他一咬牙,“這可真是狗急跳牆了!我看就是他,快給我追!”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案子比較特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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