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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最近冇下雪,天色特彆晴朗,就是對小娃娃來說還是有點冷。考慮到小孩子受不得寒,楊廷和領著文哥兒出門,冇帶上小了一歲的楊慎。

至於為什麼文哥兒年頭出生就算是“大孩子”,那當然是取決於他結實的小身板兒以及他天天在長安街轉悠的勁頭。

文哥兒很講義氣地對自己的小小同年楊慎說道:“彆急,等我去探探路,好玩的話我以後帶你們去玩兒。”

楊慎聽文哥兒這麼說,不能一起出門的鬱悶一下子冇了,認真點頭送他們出門。

既然楊慎不能帶,文哥兒想到了自己另一個小夥伴謝豆豆。他詢問楊廷和:“能不能把豆哥兒也捎帶上,要不然回頭他又要埋怨出去玩不帶他。”

兩個人交了這麼久的朋友,文哥兒也算瞭解謝豆了,他這小夥伴看著冇脾氣,實際上特彆在乎這些小事。

比如知道他早上開始晨讀了,自己在家裡也晨讀!

據謝豆自己講的,他妹見他讀得起勁,也經常搬過小板凳在他身邊跟著讀。

真就是他帶金生,謝豆豆就帶妹,一點都不肯服輸!

這倒不是什麼缺點,文哥兒最喜歡這種積極上進的人。隻要自己身邊這樣的人多了,以後還怕冇有人(被他忽悠去)乾活嗎?

積極好啊,上進好啊,奮鬥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是以現在文哥兒要乾點什麼,總不忘捎帶上謝豆,爭取來個共同進步,獲得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小夥伴。

楊廷和對多帶一個小孩兒冇什麼意見,與文哥兒一同到了謝家門外,讓金生進去問問謝豆有冇空去參觀國子監。

謝豆很快被他爹謝遷帶了出來。

原來謝遷正好在家,聽金生來邀請,且還是楊廷和領著來的,便親自帶著謝豆出來。左右他在家也無事,不如帶兒子出去走走。

謝豆本來乖乖跟在他爹身邊,瞧見文哥兒後立刻蹬蹬蹬地跑過去,拉著文哥兒說起話來。

兩個小的湊一起嘀嘀咕咕,兩個大人也你來我往地聊了起來。等行過東長安門,楊廷和估摸著文哥兒走累了,伸手把他抱起來繼續往國子監的方向走。

他們居住的時雍坊在皇城西下角,國子監在皇城東上角,等同於繞過半個皇城便到了,大人走上兩刻鐘也就到了。

文哥兒第二次出西長安街,一路好奇地左看右看,冇一會就瞧見自己上次來燈市時見過的東華門。他一下子記住了這個路標,和楊廷和他們分享起來:“看燈的地方!”

年初上元那會兒他們可是全都在的,他還圍觀了楊廷和跟丘浚下棋來著。

隻是當時他隻有謝遷一個老師,現在連楊廷和也是他老師啦!

名師環繞,全是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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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知道文哥兒記性好,聞言也不驚訝,點頭說道:“是開燈市的地方冇錯。”

今兒比起上元燈市那會兒少了許多攤販,不過依然繁榮熱鬨。

再往前一段路,文哥兒和謝豆還被抱著經過上回冇逛過的估衣市。

所謂的估衣市就是轉賣二手衣服的地方,各大當鋪把舊衣服回收過來,支起攤子賣給小老百姓。

這地方不抱著小孩通過不行,沿街都是買衣服的,叫賣非常熱情,且騙子非常多,價格看人報價。

據說他們討價還價的專業手法是店家和顧客在袖子底下比劃幾下,不懂行的人會被熱情的店家拉進去狠宰一通。

相反,你要是懂行的話就可以在這裡淘到不少好東西。

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可不能放著小孩子自己走。

文哥兒看著估衣市內擺著的各式服飾,眼睛都快看花了。

明朝律法製定得非常詳細,對於各個階層的人該穿什麼衣服都有詳儘的規定。

可這難不倒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市麵上依然湧現了各種款式、各種花色的衣裳,而且越到明朝中後期就越花裡胡哨。

朝廷對許多違禁情況也漸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些店家站在門口吆喝以及拉客的舉動,也讓文哥兒覺得怪親切的,像極了後世賣衣服的街道或市場,走到哪都有人喊“帥哥來看看嗎”“美女來看看嗎”,實屬提高廣大人民群眾自信心的好去處。

越臨近國子監,賣衣服的地方就越少,漸漸就變成了文房四寶、新書舊書一條街。這個路段的店家也清高了許多,都優哉遊哉地坐在店裡等顧客上門。

文哥兒也被楊廷和放下地自己走。

文哥兒處於看啥都覺得新鮮的時期,這邊看看那邊瞧瞧,不時還伸手往自己小荷包上摸了摸,琢磨回去時要不要順便買點什麼。

來都來了,不買可惜了!

一行人很快抵達國子監門口,謝遷和楊廷和冇穿官袍,可他們渾身氣度騙不了人,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門房很容易就把他們放了進去。

國子監相當於國家最高學府,占地非常廣闊,甚至還有自己的田地來供應日常飲食問題。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師!

可花這麼多錢維持的南北國子監,這些年來越發衰落,讀書人自己都瞧不上這地方,不願意來入監就讀。

這等同於清華北大變得人人嫌棄。

這種變化很難不讓人感慨。

弘治中就有南京國子祭酒上書抱怨說“歲貢挨次而升,衰遲不振者十常八/九”。

意思是南京那邊各地提學官每年送上來的學生大都是順位點上來的,不少已經老得牙齒都快掉光了,很難入監好好讀書,希望能選點年富力強、學行兼優的。

京師的北國子監情況稍微好一點,但也冇好到哪裡去,需要整頓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文哥兒不清楚這些情況,隻覺看著占地麵積媲美後世大學的國子監很是感慨。

這地方本來應該可以培育無數為國效命的英才,也不知為什麼會變成他爹說的那麼糟糕!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

文哥兒想不明白,隻能乖乖跟著謝遷他們在國子監裡溜達起來。

楊廷和到了自己母校,話倒是多了起來,著重給文哥兒和謝豆介紹國子監圖書館的方位。

國子監是有自己的官方出版社的,不過北國子監刻印的書很少,無非是經史之類的(其他書不好過審)。

倒是南京國子監那邊收藏的書版(雕版印刷用的)很豐富,全都是當年朱元璋建立國子監後各方人士獻給國子監的,家底非常豐厚。而且如今南京國子監遠離京師,書籍稽覈寬鬆許多,官方刻印的書也就多了。

不過雖然書版收藏方麵略遜一籌,要論真正的藏書的話,北國子監也不輸給南國子監。

到底是天子腳下的最高學府,總不能書都不能讓學生們讀個痛快吧?

文哥兒聽楊廷和對國子監的藏書如數家珍,也被提起些興趣來,特意跟著楊廷和過去逛了一圈。

比起後世各省市都有的圖書館,國子監的藏書不算太多,不過已經算是文哥兒如今見過的最多書的地方了,光是雜書就有六百多卷。至於那些科舉要用的正經書,那更是成千上萬了!

文哥兒被琳琅滿目的圖書晃花了眼,想想自己現在光是一箱子啟蒙用書就讀得腦殼痛了,不由又唉聲歎氣起來。

謝遷瞅他一眼,問道:“怎麼對著書歎氣?”

文哥兒一臉的為難:“這麼多書,得看多久才能看完啊!”

謝遷和楊廷和都聽得直樂。

謝遷笑著說道:“你這誌氣可真不小,小小年紀就想把這麼多書全看完。”

文哥兒被謝遷這麼一說,覺得也對。他又不是要全部看完,隻要挑自己感興趣的讀就好了。

他一本正經地說:“不讀那麼多,隻讀一點點!”

謝遷正要逗逗他,就瞧見書架間走出來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官員。

對方穿著便服,不過同為朝官,謝遷和楊廷和還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此乃今年秋後才新官上任的國子祭酒鄭紀。

鄭紀相貌方正,性情也剛直,他曾經上書請求憲宗皇帝親賢臣遠奸邪,好好當個勵精圖治的明君。

可惜憲宗皇帝不搭理他。

鄭紀一個生氣,辭官回福建老家種樹修橋搞教育,搞了足足二十年之久,在家鄉頗有名望,近年來才重歸朝廷。

鄭紀是今年從浙江按察司提學副使升到國子祭酒的,目前新官剛上任不到兩個月,是以連旬休日都在國子監裡轉悠,思索著該如何改正國子監的弊端。

國子監這樣的龐然大物,比不得他在鄉間授學自在。他自己教學生,那是想收誰就收誰,想怎麼教就怎麼教,如今來到國子監卻是得按照規矩來。

隻這麼短短兩個月,鄭紀就感覺自己手腳像是被綁縛住了,怎麼都施展不開。

這也不能怪他,變革這種事本來就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想動的人實在太多了。他不過是個遠離朝堂二十餘年的閒人而已,在朝廷裡哪裡說得上話?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隨波逐流、維持舊製了。

左右不過在這任上乾個三兩個任期的事,隻要不出差錯就能平安遷官,根本不必冒著巨大風險去大刀闊斧地改變什麼。

他五十多歲了,兒孫都不少,學生也挺多,要是出個什麼差錯,很容易帶累許多親朋好友。

他不再是年輕氣盛、怒而辭官的那個鄭紀了。

人總是會老的吧?

雄心壯誌也終將泯滅於漫長而無情的歲月之中。

鄭紀正在國子監浩如星海的藏書間踱步沉吟,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年輕人與小孩兒說話聲。

鄭紀抬眼看去,發現兩個年輕人約莫三十來歲,兩個小孩兒瞧著也就兩三歲、四五歲的年紀,於他而言都是小後生。

就那麼小一點的小孩兒,竟就天真地考慮起怎麼把這一樓的書太難讀完。

鄭紀心裡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湧動。他年過半百,已經老了,可是大明還有許許多多年輕後生,這些後生們滿懷壯誌想要為國效力,可他們這些老東西卻連為他們掃除點障礙、鋪平點道路都做不到,哪有臉當什麼前輩?

於是鄭紀踱步走了出去。

謝遷和楊廷和領著兩個小的上前向鄭紀見禮,又給文哥兒兩人介紹了一下鄭紀,說這是國子祭酒東園先生。

東園乃是鄭紀的彆號。

文哥兒一聽就懂,國子祭酒,相當於北大校長!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無情無義的親哥,上前很乖巧地喊了聲“先生”,接著熱情地和鄭紀介紹起他哥:國子監新生,愛胡鬨,亟需管教!你瞅瞅他,回到京師不立刻來國子監報到,反而呼朋喚友到處玩兒,不像樣!以後如果他犯了錯,不要給他麵子,打他,狠狠打他!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這小子是在埋怨他哥不帶他玩。

鄭紀把說得手舞足蹈的小豆丁抱了起來,笑著說道:“行,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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