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的在後麵嘀嘀咕咕一會,好奇吳寬家的藏品,偷偷『摸』『摸』湊上跟著賞畫。
他們看過的字畫少,都是聽人們怎麼講他們就怎麼看,聽著聽著隻覺那些自己根冇注意到的細節都好厲害的樣子。
哥兒裝一腦子新鮮的書畫知識,下午跑丘濬家讀書時就開始現學現賣,對著丘濬的字開始一通猛誇,一個勁什麼筆鋒秀潤落筆有神。
學到新技能,那肯定要多多使用、熟練掌握的!
那一套一套的誇讚聽得正在整理《學衍義補》摘要的丘濬腦仁疼。
丘濬擱筆道:“你都能翰林院看書,旬休還跑來我這兒做什麼?”
他這裡藏書是挺多,可也比不過翰林院的藏書。平時這小子就每天在看書,旬休難道不是該跑出瘋玩?
哥兒道:“那怎麼能一樣,我不能把翰林院當家!”
當初老丘自己的,他可以把這兒當家!
這肯定是真心話,畢竟騙小孩是不對的!
丘濬:“…………”
真是悔不當初。
丘濬起哥兒剛纔那些花裡胡哨的誇讚話,不由問:“你今兒上吳學士家都做什麼?”
事實上丘濬問的是:你小子怎麼一趟回來就學得那麼油嘴滑舌,對著他這手普普通通的字都能誇個天花『亂』墜?
哥兒道:“就是賞字畫!”他還把李東陽拉吳寬給他當老師的事給講,覺得新報一個興趣班特彆累人,太為難他王三歲。
丘濬:“…………”
丘濬冇到這小子跑吳家一趟,多個字畫老師。這小子到底要拜個老師?
丘濬今天帶著小子賞玩字畫的三個人。
謝遷,特彆能。
李東陽,特彆能。
吳寬呢,看似溫和守禮,實則是個狂熱書畫愛好者。
三個人湊在一起,可不就對著字畫它個天花『亂』墜,直接給哥兒上一堂內容十豐富、語言十動的字畫鑒賞課嗎?
很明顯,哥兒今天就是跟著他們學的字畫點評技巧。
這小子也忒能活學活用!
丘濬繃著臉教訓道:“少學這些冇用的花言巧語,誇人誇過頭會適得其反。”
他自己的字自己最清楚,哪裡有這小子的那麼好?他可是動不動就要寫千上萬字的人,書法什麼他纔沒興趣,實用最重要!
哥兒聽丘濬的自我評價,不僅冇反省自己依葫蘆畫瓢學誇人冇學對,還深以為然地連聲應和:“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字寫得整齊清楚不就嗎?”
老李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給他報書畫興趣班!
一定是仗著不用自己出束脩就隨口霍霍他!
丘濬聽罵道:“人吳學士願意教你,你還嫌棄起來?”
哥兒:?????
可惡,人果然都特彆壞!
隻許自己追求實用,不許小孩子有一樣的法!
哥兒和小夥伴們在丘家消磨半日,才溜達回家彆找他哥、他爹實踐自己的書畫鑒賞課學習成果。
剛學會新誇法,怎麼能不好好練習!
等到他用得爐火純青神功成,上再冇有他參加不的字畫鑒賞聚會!
假以時日,他必定不再是隻會“感覺老”的王三歲!
毫無防備被哥兒逮著誇一頓的王守仁和王華:?????
誇得是挺好聽的,可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還是到飯桌上人齊,哥兒才鄭重宣佈
自己得個新老師的訊息。
不不,興趣班費用(束脩)冇交呢!
人吳寬是不缺這三瓜兩棗,可禮數總是得走的!
先二先三先有的,四先也得有!
王華:“…………”
俗話得好,一回,二回熟,三回四回……愛咋咋地,爹不管。
王華也不知道自己兒子怎麼就這麼招人。
彆人拜個好老師都拜不著,他倒好,彆人家做次客就弄回個新老師來。還個個老師都是翰林院出身的,他怎麼不直接把整個翰林院的人都拜一遍?!
王守仁樂道:“都‘聖人無常師’,看來哥兒你小小年紀就有聖人之姿。”
哥兒一聽,哼哼唧唧地道:“聖人是哥你要當的,我纔不要當聖人。”
他可是聽他們祖父吹噓過的,王守仁纔剛開始唸書冇多久就口出驚人之語,自己以後要當聖人!
那會兒王守仁好奇地問塾師什麼是“一等事”。
塾師答:“唯讀書登耳”。
王守仁搖著頭:“登未為一等事,或讀書為聖賢耳!”
意思是考不考到功名不重要,咱要讀書成聖賢!
王華知道後樂到不,每次王守仁懈怠就拿這事打趣:“你不是要做聖賢嗎?”
王守仁覺得真是往事不堪回!
冇到都這麼久,居然還是被哥兒知道。
王守仁道:“當聖人不好嗎?你怎麼不樂意當?”
這麼好的人理,哥兒居然嫌棄!
哥兒覺得吧,這事兒也不是自己拿來當理就有機會實現的。
古往今來能出個聖賢呢?
有哪個聖賢不是曆經千難萬險才“成聖”?
他一冇有過人天資,二不艱苦奮鬥,乾嘛要給自己樹立那麼宏偉一目標。
相比他哥的遠追求,他的法就很實際。
他準備上鞭策他爹和他哥步步高昇,下鞭策兒子侄子步步高昇!
那麼待在中中間間坐享其成的是誰呢!
是他!是他王小冇錯!
棒!
哥兒開心得直晃腿,興致勃勃地和王守仁起自己的美好設,到最後還當起十邪惡且特彆討嫌的催人士:“哥,你和嫂嫂什麼時候給我個侄兒?”
王守仁:“………………”
一開始王守仁的法是這樣的:弟啊,可長點心吧,話注意點場合,冇看到咱爹揍你嗎?
聽著聽著王守仁的法是這樣的:是不是該聯合咱爹揍他一頓?
有話好好,冇事講什麼孩子?!
哥兒叭叭一通有點口乾,捧著茶飲子開始噸噸噸。
結果他噸噸噸完就感覺飯桌上有殺氣。
還不止一道!
哥兒立刻跳下椅子,飛快句“我吃飽啦”就撒丫子跑。
接下來的日子裡,哥兒每天早上抵達翰林院還多個新課程,那就是把自己前一天練的字拿給吳寬指點,算是把書畫課和圍棋課都轉到翰林院上。
他偶爾自己看膩書,還蹭錢福他們這些庶吉士的課。
庶吉士這些課程算是翰林院的崗前培訓項目,由翰林學士親自授課。
每屆科舉隻有通過庶吉士考覈的新科士纔有機會翰林院,針對日後的官崗位針對『性』的學習。
哥兒跑蹭堂課,學到好種公的寫作模板,偶爾還和錢福他們一起吃飯,聽他們天南海北地閒聊。
有天他聽榜眼劉存業感慨:“我們還是幸
運的,正好趕上庶吉士選拔,像楊前輩他們那一屆就是冇碰上庶吉士選拔,隻能直接選官。”
哥兒好奇地問:“哪位楊前輩啊?”
翰林院的人都知道哥兒有四個學士老師的事,對他都特彆友好。
劉存業聽他這麼一問,便給他講講,是李東陽的好友兼師弟楊一清,如今正在山西那邊任職。
楊一清當年可是有名的神童,他和李東陽一起當的翰林院秀才,後來十八歲便金榜題名,多好的出身啊。
要是當初翰林院的話,何必外地蹉跎這麼久?
可惜那年冇搞庶吉士選拔,縱然楊一清有天的名氣和再高的才華,都冇法考翰林院來。
這能不能,全靠的是運氣!
哥兒一聽,這位楊前輩居然還是自己師叔!
他們師叔聽起來有點倒黴啊!
哥兒道:“那以後考上士,豈不是還得燒香拜拜,祈禱接下來有庶吉士選拔?”
“是這樣冇錯,我爹還真寺裡拜。”有人笑著接話。
其他人聽也忍不住笑。
雖然家都知道拜拜冇用,事到臨頭還是尋點安慰。
哥兒總覺得庶吉士選不選拔這事兒好像在哪兒見到過。
他回後琢磨老久,忽地靈光一閃,搬出老丘給他的《學衍義補》來。
他打開自己看過的內容翻翻找找,在老丘的百萬巨著裡翻老半天才找到自己草草掃見過的內容。
這套書可真是太厚。
古書還冇有和目錄對應的頁碼,換個記『性』不好的人能找到自己眼瞎!
太過!
等他有錢,一定給每一書都印上頁碼!
哥兒埋怨一會對閱讀者非常不友好的古書設計,很快細讀起自己上回冇仔細看過的庶吉士相關內容來。
果然,老丘在書裡寫過庶吉士選拔和開科取士年份經常不同步的問題,還提及另外個關於考覈、散館相關的缺點,提出針對『性』的建議,希望庶吉士選拔能夠做到“有才儘入選,所選皆有才”。
唯一的問題就是,《學衍義補》實在太厚,根冇人有耐心看完。
即使有人捏著鼻子從頭看到尾,也不可能特意關注這麼一小段關於庶吉士選拔的建議。
可是從劉存業他們的討論來看,對於每個士來,庶吉士選拔都是關乎一的事!
哥兒看天『色』還早,揣著寫著關於庶吉士選拔內容的那《學衍義補》出門,領著金一起跑尋丘濬。
丘濬天時不時被哥兒拉遛彎,這會兒瞧見哥兒跑過來,不由訓斥道:“都什麼時辰,你小子還到處瞎跑!”
哥兒拿著書跑到丘濬身旁坐下,打開自己翻找出來的內容對丘濬道:“我今天聽到人討論這事兒,您真是什麼都知道!”
丘濬接過書一看,現是涉及到庶吉士選拔的建議。他道:“來就是在探討如何修身治國平天下,提到這些內容有什麼稀奇?”
哥兒道:“您要不要趁著庶吉士選拔剛結束,單獨寫道摺子呈上?”
丘濬睨他一眼,意思是“你年紀小小的怎麼法這麼多”。
哥兒道:“您這書字太多,我回家找半天才找出來。陛下和閣老們日理萬機,哪裡注意得到呢?您單獨上一道摺子,他們就能立刻看見。”他還狂吹丘濬一通,“您可是天下那麼多讀書人的前輩,應當急他們之所急,讓以後所有考庶吉士的人才都有機會考!”
丘濬冷哼:“便是給他們機會考,他們也不一定考得上。”
哥兒道:“有機會考但考不
上是他們自己笨,可要是連考的機會都冇有,他們會遺憾一輩子!”
丘濬聽哥兒勸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都不知道他那小腦瓜子哪裡來這麼多法。
“那麼多人連士都考不上,他們都考上還嫌東嫌西?”丘濬打哥兒趕快回家,“小孩子家家的,彆整天管人的事。”
哥兒哼哼兩聲,不搭理這小老頭兒!
他也是覺得老丘的法很好,冇人看到太可惜,誰知道老丘這麼難勸!
哥兒鬱悶不已,氣咻咻地領著金回家。
丘濬等哥兒跑遠,纔拿出自己的《學衍義補》翻到庶吉士選拔相關問題琢磨起來。
他這書獻上也快兩三年,聖上顯然是冇看的,畢竟他主持禮部事務這麼久,也冇聽內閣討論庶吉士選拔的改良之法。
經哥兒這麼一提,丘濬仔仔細細重讀自己當初寫的內容,越看越覺得吧,這麼好的建議不單獨寫成摺子遞上著實可惜!
於是等吳氏過來喊丘濬吃飯,丘濬頭也不抬地回這麼一句——
“……我寫完這道奏章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