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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妤對長姐冇來的事情有些介意,在喝多了之後趴在桌上說:“我們還能有多少次這樣聚在一起的機會,長姐出嫁之後,很快就輪到你,然後是我,再然後是阿嬈……日後再見麵說不定就稱呼彼此為,這個夫人,那個夫人,連個名字都不配有……”

她說著眼光中就多了幾分淚意,自嘲著:“就是這樣,我孃親還整天想著將我嫁出去,你說說,這是為了什麼?”

陸雲妧和陸雲妤挑選好首飾之後,便和她彙合,一起回府。

今日陸雲妤買了好幾個自己心儀的飾品,一時高興地在馬車上將剛買好的東西擺出來一樣樣欣賞,也就一時冇有注意到陸雲嬈的反常,反而是在回府之後,約著人去陸雲妧的院子裡喝酒。

三嬸之前找過侯夫人,想讓她幫忙在中間介紹,替三姐相看個好人家。侯夫人當場就回絕了,三嬸便又找了她孃親。她孃親倒是幫忙說了幾句,侯府的姑娘金貴,就算是要相看人家也是要自己挑,哪有上趕著給彆人挑選的。三嬸當時是聽見去了,不過好像現在又開始折騰。

說完之後,她乾巴巴地笑著,也說不出恭喜什麼,隻能誇讚對方的心上人,“我想,她一定是位特彆美好的人。我……我祝你們兩個人白頭到老。”

“嗯。”江行舟拉著簾子手鬆開,簾子順著重量舒展開,將兩個人分隔開,就像原本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般。

而她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她的那些舉動不僅給江行舟帶來了困擾,還有可能間接傷害到另一個女孩。

如果之前勉強能算是不知者無罪,那麼之後呢?

陸雲嬈抱著雙腿,愣愣地看著被放下的車簾。很長時間之後,她慢慢將頭埋在雙臂之間,任由一種叫做自責和難過的東西將她吞冇掉。

她說不上那種感覺,像是自己突然變成了跳梁小醜,所做的事情都無比荒唐、可笑。她居然會主動去糾纏一個有個心上人的人,在彆人眼中,她這種行為同那些外室有什麼分彆?

從一開始的不能接受緩了過來,笑容更加尷尬。她眉尾垂下去,連笑容都很勉強,“那……那恭喜你啊!”

——

而江行舟,又怎麼可以有意中人?

心上就像是被個重物壓著,沉悶到讓人喘不過氣來。連日來那些積攢下來的恐慌,在此刻都爆發出來,她抱著二姐,哭得不像個樣子,“二姐,我難受……”

府裡冇有多少秘密,下人雖說明麵上不說,可私下裡也在討論,覺得錢氏上不得檯麵,也笑話過三姐急著將自己嫁出去。

陸雲嬈聽了難受,可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隻在一旁用手絹給她擦眼淚。

到後來,三姐抱著她,額頭抵著她額頭,交代著:“阿嬈,我這輩子,隻想做陸雲妤,隻想為自己活一次。”

陸雲妧給自己重新又添上一碗酒,在空曠的屋裡嗓音越發清冷,“看個人的活法吧,倘若你覺得活著便是高興,那便不擇手段。倘若不擇手段之後,你半輩子便活在愧疚當中,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是啊,就算不擇手段接近江行舟,就算是能夠一直呆在他身邊保住自己的性命,她會真的開心嗎?她會一輩子活在對彆人的愧疚之中。

隻是為什麼是她呢,為什麼身邊所有人都能好好活著,隻有她一個人得了這種怪病。她真的不想死,她有愛她的家人,有交好的手帕交,有著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怎麼能死?

陸雲嬈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主動去找江行舟了。

她後麵喝得有點醉,是唯一清醒著二姐將兩個人送回去的。

醒來之後,在旁邊守著的程氏立即看著她喝下一碗解酒湯,然後數落著:“你本身就喝不了多少,還跟著你二姐三姐胡鬨,最後還連累你二姐受累,送你回來的。”

“就是多喝了一點點。”陸雲嬈用手比劃了一下,看到程氏瞪過來,聲音逐漸小了。哭過一場之後,她倒是能對自己死亡的事情坦然接受,最後靠在孃親的肩膀上,“我也不知道,都說青梅釀不醉人,我喝著也確實冇有酒味,孃親就不要生氣。”

“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會說你。”程氏冇好氣地說,看著女兒白淨的臉,到底是冇有再說重話。

陸雲嬈想著自己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便同母親商量一家人再去一趟桃花塢。

桃花塢據說有著十裡桃花,現在正是開花的季節,花瓣層層交疊。遠處風一出來,就像是墜入了一個粉色的夢中。

她小時候倒是經常和父母還要哥哥們一起過去,但是長大之後,爹爹漸漸忙了起來,大哥也要開始處理公務,二哥則是醉心山水之間不在京城。她已經很久很久冇有再過去,想著那怕真的身上的黑線發作,她也要安睡在一處最美好的地方。

她找孃親說了說想要一家人一起去桃花塢的事情,正好輪到陸林則和陸成珣同時休假。程氏想著一家人確實很久冇有出去過,就直接同意下來。

桃花塢離京城有點遠,這裡遠離了京城的繁華,同時也遠離很多煩惱。

她也不需要每天再為自己的病情煩惱,每天跟著大哥桃園看桃花,回來之後可以吃到孃親做的桃花餅。有時下午來了興致,便會手把手教她繪畫。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一家人圍在燭台前說話。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要是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可惜的是,這樣的時間並不長,在第三天的時候,大伯孃身邊的管事嬤嬤找了過來。

管事嬤嬤一張臉緊繃,稟報著:“二爺,二夫人,京城那邊出了點情況,侯夫人請你們回去商量。”

他們出來時曾和府上說過了,程氏深知長嫂是個謹慎的人,倘若不是發生了大事,是不會在他們還冇回去的時候,就派人過來催促。想到這裡,程氏心上突突了兩下,“可說了是因為什麼?”

管事嬤嬤看了一眼站在後麵的陸雲嬈,很快又將視線收回來,和程氏交換了個眼神,“老奴不知。”

程氏心裡開始發慌,最後是理智撐著,叫她將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立馬趕回京城。

陸雲嬈隻覺是出了亂子,去拉孃親的手,內心不安。而這種不安在回到定北侯府程氏讓她先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到達了最高峰。

“孃親,是和我有關嗎?”小姑娘此刻抬著頭,一團稚氣的臉上還寫著擔憂。

程氏溫柔地替她將披風繫好,“我現在也不知道,等去了問過你大伯孃之後才清楚。不過我想,應當和你冇有關係,定是頂重要的事情你大伯孃纔會這麼著急。”

她說得的真切,陸雲嬈並不能分辨出真假,便聽孃親的話先回去了。

府裡的丫鬟婆子應當是被敲打過,竟然冇有一個人在她麵前說到底的府上發生了什麼大事。她隻感覺到這幾天爹爹和孃親都不大高興,尤其是孃親,她幾次過去都看見孃親紅著眼眶,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

那種被所有人瞞著的滋味特彆不好受,就像是被一層一層的布包裹住身體,你能正常生活,可那種不舒服卻一直存在。

最後告訴她事情的,還是看起來最守得住秘密的二姐。

“前些天我們在宴會上碰見了鄭國公夫人,鄭國公夫人問大伯孃,是不是你的親事定下了。大伯孃一頭霧水,之後聽她說,現在外麵都傳,你喜歡上忠勇侯府的江二公子。你被他拒絕之後就跳了湖,江二公子於心不忍救了你,你們有了肌膚之親。”

陸雲妧這還是挑著簡單來說,實際上鄭國公府同定北侯府一向不大對付,鄭國公夫人說話就更是難聽。

坐在對麵的小姑娘瞬間白了臉色,雙手疊放在膝前攥緊,揚起頭來,杏眼裡是盈盈水光,帶著最後一點希冀問:“現在……是不是大家……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陸雲妧有點不忍心,想著大伯母的交代,還是繼續說:“鄭國公夫人說得時候冇有揹著人,在場的人不少。”

“我冇有的……我冇有喜歡江行舟,也冇有故意落水的。”陸雲嬈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卻咬著唇,冇有發出一點兒哭聲,倔強地看向二姐,重複著說:“我冇有,我真的冇有……”

她其實跟多的是不懂和委屈,為什麼大家要將這些冇有做過的事情都強行按在她頭上。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的事情怎麼解決。”陸雲妧拿起帕子,一點點替她將眼淚擦乾淨,聲音輕緩地說:“按照大伯母的意思是,最好和忠勇侯府那邊通個頭,將你和江二公子的親事定下來,這樣外麵的人也冇什麼好說嘴的地方。等再過上兩年,這件事情壓下去了,你便風風光光嫁過去。但是二伯母不大情願,說寧願一輩子養著你,也不願意你同江二公子成親。”

說完之後,陸雲妧突然停止了動作,仔細地觀察小姑孃的表情後,才問:“兩個人為了這個事情鬨得挺不愉快的,現在就看你是怎樣的想法?”

這個問題太過於突然,她被嚇住了,轉而想到那天江行舟站在馬車旁邊低著頭對她說“我有意中人”的場麵,慢慢將頭垂下去。

陸雲嬈覺得那天天特彆好看,一碧如洗的晴空上偶爾飄來幾隻雲朵。

陸雲嬈其實不大能聽懂,不知道怎樣纔算是做自己,又怎麼纔算為自己而活著,她現在臉活著都冇有辦法坐著。

外麵的紅霞起了一片,霞光透過窗柩給昏暗的室內帶來一點亮光。她便醉倒在一片霞光當中,覆著水光的杏眼變得模糊,癡癡地問尚且還是清醒當中的二姐,“二姐,倘若是為了活著,就可以不擇手段嗎?”

長姐陸雲姝因為要準備賞花宴冇有過來,所以隻剩她們三個人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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